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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連清 -【鍋蓋傳說之二】爺的僕兒 [打印本頁]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44 PM     標題: 連清 -【鍋蓋傳說之二】爺的僕兒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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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于攏雲不得不承認,簡僕兒是個十分討喜的漂亮少女,
她長得杏眸、柳眉、俏鼻、櫻唇,與瓷娃娃一般可愛,
偏偏也不知怎麼的,才初見她,他就像衰神上身似的,
好端端坐著休憩的古道竟坍塌,害他整個人滾下坡底,
雖然她拚命喊著「我不是掃把星”,並且試圖要救他,
但……他怎麼覺得她愈幫愈忙,險些令他摔死呢?
事後他才得知,原來她的師父竟是友人尋找多年的神醫,
由於五年前患了不知名的病,看遍大夫都無法除去病根,
所以他們把希望都放在這傳說中極為厲害的神醫身上,
為了不負友人欲救他之心,他答應將僕兒帶在身邊治病,
與她相處的三年期間,他知道她常認為自己是個掃把星,
一切只因她周遭的人很常發生一些受傷的大小事情,
但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巧合罷了,他從不覺她是掃把星,
對他而言,這性子魯莽了點的姑娘是他的幸運福星啊……

【出版日期】2010/08/26
【出版社名稱】狗屋
【系名及編號】采花991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45 PM

第一章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年僅十五歲的姑娘簡僕兒朝山上跑著。青春年少的她,行事風格與她的個性完全雷同,都是屬於衝動型。

  「我去取我去取!師父跟命寶先回去,我沖去拿比較快,我受不了拖拖磨磨的了!」

  一刻鐘前,簡僕兒對著師父蝶花與好友命寶丟下這話後,就疾步飛沖到後方去,要去拿置放於後山平臺的仙日草。

  後山有一條蜿蜓向上的路徑可直通平臺,而平臺是吸取日陽的最佳之處,蝶花神醫養植著一些稀少珍貴的藥草得要受日陽照射才能存活,但因為它們又淋不得雨水,怕是山間多變氣候突然下雨就糟糕了,所以此時非要去拿回屋裏不可。

  簡僕兒一邊跑著仍一邊喃著:「我好餓好餓好餓,我得快點,我要吃飯,我肚子餓癟了,我好難過,好餓好餓喔……」就因為耐不住肚子餓,也為了儘快吃到午膳,所以她決定代替蝶花師父去取仙日草。

  簡僕兒跑得香汗淋漓,但仍無損其明麗容貌,依然十分可愛討喜。

  她跟鄰居好友烏孫命寶在「花蝶穀」已住了五年光陰,兩人同受蝶花師父以及李伯母、周伯母還有呂伯伯的照顧,就因為有他們,讓在地動中失去親友的她與烏孫命寶可以得到一個家,日子也可以過得平順快樂。蝶花師父對她倆的恩情大過天,她們不敢忘記,僕兒與命寶更是立誓此生此世都會遵循師父的指示與安排,更會效忠師父與孝順師父一輩子的。

  「呼,拿到了!」簡僕兒跑到平臺上,籲了一口氣,彎腰捧起仙日草,轉身打算回家時,突然一頓。

  就在她回身之時,她眼睛瞥到左前下方一條廢棄已久的古道山徑上,有著一抹藍色人影。

  「咦?什麼東西?那是人嗎?」她定眼再細瞧,確定了那抹藍色影子真是個人。「他是誰?怎麼會坐在古道上?奇怪了,怎麼會有人可以走到古道上來?他是怎麼辦到的?」

  須知「花蝶穀」所在位置十分神秘,它隱藏於深山之中,並且周圍有著高山峻嶺圍繞,也有著危崖之險阻絕好奇人士闖進,正因為「花蝶穀」擁有著極佳的天險,還有著層層疊疊的山頭掩藏住正確位置,因此「花蝶谷」得以成為隱蔽之地,外人難以進入,除非由「花蝶谷」穀主,也就是神醫蝶花指引,否則任誰都很難找到此處來。

  再加上整座山脈的上山路徑有些是屬於「之」字形,且大部分山路沒開墾過,密佈的林樹與粗草藤蔓叢生,這也讓有心人士難以找到正確路徑闖進「花蝶穀」。

  多年來,就算有人誤闖進山,但山脈如此廣闊,無人指點,依舊無法找到「花蝶穀」,所以這位藍衣公子算厲害的了,已非常接近「花蝶穀」的正確位置,只要他再往前繞行一段,進入密林子裏,在通過密林區後,就會看到「花蝶穀」了。

  「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看見有外人走到這裏來,真是不可思議,這藍衣公子滿厲害的嘛,居然可以找到這條能上『花蝶谷』的古道。」簡僕兒雖然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能力與方式找到這條廢棄已久的古道,不過確實是很接近他們了。「咦?他怎麼了?怎麼一直癱坐在古道上不走呢?喂,你還是快走吧,那條古道很危險的,隨時會崩坍,待在那裏愈久愈危險哪!」簡僕兒一邊觀察他的動態,一邊喃喃自語著,並且還替那位藍衣公子擔憂起來。

  住「花蝶穀」的人都知道這條廢棄已久的古道其實很危險,所以從來不選擇此路做為通行使用。雖然這是一條可以走向「花蝶穀」的路徑,可是山路十分崎嶇,尤其他坐著的地方幾尺範圍內,隨時會有陷落危機,是個危險之地。

  即便此刻山路看來一切正常,但前幾天可是天天都下著大雨,而雨水已為古道埋下崩坍的危機。

  但坐在古道上的藍衣公子不知道已置身險地,如果古道的土石已被雨水掏空,萬一撐不住、垮了,藍衣公子也慘了。

  簡僕兒站在上方直視著下頭的藍衣公子,思忖著理他?不理他?救他?不救他?心思百轉千回,無法決定怎麼做,直到「掃把星」這三個字突然劈進她腦門,她怔然了。

  掃把星這汙名可不要再冠到她頭上來,她最最最最厭惡被喊掃把星了。

  她待在「花蝶穀」這五年間,蝶花師父雖然安慰過她,說她雖然性格粗野魯莽,性子也急,不過心地善良,才不是掃把星,要她忘記十歲以前發生的往事,只是她怎麼忘得了?

  十歲以前的簡僕兒,住在一座名為柏園村的小鎮裏,但僕兒自小就是活潑莽撞性子急,結果常常發生只要跟僕兒相處久一些,就會玩耍到出事,像是跌傷腿、撞到頭、受了傷,又或是僕兒與家人前往拜訪鄰居,竟也發生讓對方一家子拉肚子或生了病這等詭異怪事。就因為這些莫名事端常在簡僕兒周遭發生,掃把星之名便不脛而走,簡家父母生氣歸生氣,卻也改變不了鄰居們的敵視,她老被鄰居恥笑斥駡她是掃把星,哪怕她曾氣呼呼地反駁過,卻都無法改變,小小心靈因此很受創。即便後來蝶花收她做了徒弟,這五年裏僕兒甚少提起掃把星一事,可身為師父的他依然知道她極痛恨掃把星之名。

  雖然「花蝶穀」內不會再有人這麼形容她,而最討厭掃把星汙名的她也把這份難堪深埋在心裏,不喜歡講出,也當沒事,可僕兒心裏頭仍覺掃把星這惡名烙印極深,她忘不了這難堪又難聽的指控,她是深深在意著的,也不想再被這掃把星之名纏上。

  簡僕兒是那樣在意再被冠上掃把星之名,所以藍衣公子這回若在她眼前出事,那豈不是又坐實了她的掃把星之名,而且還是一支功力深、威力強的大掃把嗎?多年不曾見到過外人,卻一看到他,就讓他出事,那也太可怕了。

  不,不可以,她不准這狀況發生!

  簡僕兒愈想愈不安,不想再被視為掃把星的情緒讓她無法視若無睹。

  她絕對絕對不能讓藍衣公子在她的眼皮下發生慘事,就算沒第三人瞧見,但她更介意良心的苛責,她該要提醒藍衣公子快快離開險地,才能保證悲劇不會在她面前發生。

  「我得去提醒他離開,不能讓他出事,絕不能讓掃把星的惡名再纏上來,我要心安理得才行。」既然已瞧見藍衣公子坐於險地上,倘若沒去提醒,古道真給坍塌了,她便真成了掃把星。

  主意一定,簡僕兒放下手中的仙日草,朝下山的方向而去,疾步往那藍衣公子所在的位置奔去。

  她飛快地走著,要去提醒他,腦子裏只有要他平安的念頭,完全沒有去思考這名陌生男子是什麼原因與什麼理由出現在古道上?而且「花蝶谷」從來沒有被人靠得這麼近過,他是怎麼闖進來的?還有,那藍衣公子來意為何?

  跑跑跑、衝衝沖……

  急性子的簡僕兒快速地往古道方向疾走而去,甚至忘了饑腸轆轆的肚皮,她一心一意只想提醒那名藍衣公子快快離開古道,只要他是平安無事的,那她就不是會克人的掃把星了!

  天剛亮起,于攏雲便在穆承襲的扶助之下,開始上山。兩人沿著山徑而行,愈往上走,愈能發現到特別的奇花異草以及蝴蝶飛舞的景況,而見到此景,穆承襲是心喜的。

  穆承襲對好友道:「蝴蝶奇景愈多,此地是那個『花蝶谷』的機會便愈大,希望這裏就是神醫蝶花所住之處。」

  「辛苦你了。」于攏雲低聲說著。「對你,我很抱歉,堂堂皇太子卻老是為我奔波,這份恩,我記下了。」就是面對好友穆承襲誠摯的關心,讓他難以拒絕他的幫助。

  「不用記恩,你我是生死至交,我幫你乃天經地義,你不要想太多。」太子穆承襲說道。

  「唔!」于攏雲濃眉一蹙,悶哼一聲。

  穆承襲知道他又開始不舒服了,只是硬撐著不講。穆承襲趕緊放下他,讓他先坐下休息,環顧四周後,道:「這樣吧,你先在這裏休息,這地方雖然是條山路,不過有綠蔭可遮陽,這壺水也留在你身邊,我自己先往裏頭探險,確定路的盡頭是否有著『花蝶穀』的存在,倘若沒走錯路,我再回來帶你上去。」

  「好,不過你自己也要小心。」于攏雲深吸口氣,讓他先去確定目標是不是正確也好,免得拖累他。

  穆承襲交代完之後,獨自再往前走。

  于攏雲則坐在羊腸山徑上休息,等太子帶消息回來。

  他此刻所坐的位置前方無林木阻擋視線,可以把層層疊疊的山巒看得清楚,這山脈是美極了。

  「花蝶谷」若是藏在此山之中,傳聞中的神醫蝶花若是住在這處人煙罕至的仙境之內,于攏雲並不會過於訝異。

  只是他好奇一事,「祥瀧天朝」千千萬萬百姓所崇拜的神醫蝶花是否當真醫術了得?又或者只是以訛傳訛之下的過度推崇?他想知道。

  而尚未找到蝶花之前,誰都無法證實答案。

  于攏雲閉了閉眼,特意深吸口氣,山林氣味清新好聞,原本已潰散的氣力又凝聚了點。

  他身上的怪病常讓他使不出力氣來,一開始是三個月發作一次,而後漸漸密集,至今已演變成一個時辰就會發作一次,不僅會全身無力,還會身體發痛,這樣古怪的病狀,于家已尋來無數名醫為他診治,甚至還動用過御醫,其結論都只說是氣血不順、精神失調,但服用了各種仙丹妙藥,卻都無效,這怪病就一直困擾著于攏雲,而且情況愈來愈嚴重,生命似乎隨時都會消逝。

  面對這樣的窘況,于攏雲其實是打算「算了」的,不過好友卻不允許他放棄生存機會,非得找到神醫蝶花不可。

  于攏雲回想起過去與穆承襲有過的對話——

  「我應該是死期已到,不過這無所謂,我看得很開。」在「于家莊」的于攏雲因為身體不適而躺在床上,但他神態平靜地對探望他的好友穆承襲說道。

  「怎麼可以無所謂?我一定要找人治好你的怪病!」摯友穆承襲承諾一定要治好他的怪病。

  于攏雲笑了,但笑得淡然。「真的不用費功夫了,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當天意,你別太在意了。對了,你可不要委屈身段,低聲下氣去求人,別忘了你可是當今太子殿下,身分高貴。」他身體的無力感令他厭惡,不過他並不想因為這情況而求人醫治。

  穆承襲自是清楚朋友的個性,個性傲驕的于攏雲最厭惡也最不屑求助於人,即便這些年來他被莫名的病況給折騰著,卻還是無意央求他人來救,所以穆承襲都是主動安排高明大夫乃至於御醫來診治他,只是結果都無效。雖然如此,穆承襲卻是更加積極地尋訪傳說中的神醫蝶花,這位「祥瀧天朝」裏最負盛名卻也最是神秘的醫者很會躲藏,他已找了五年,至今仍然未能找到他的下落。

  「你放心,我不會委屈身段去求人,我找神醫蝶花也是想試試神醫是否名副其實。」穆承襲知道強硬救他只會惹他反感,甚至反抗不從,所以甚少在于攏雲面前多說找人的辛苦,只做實際行動。

  于攏雲當然知道摯友對他的擔憂以及關心,當今「祥瀧天朝」的皇太子穆承襲,這位高高在上的人物,卻為了他而傷神,他又豈能辜負他的好意?因此,他不再阻止穆承襲尋訪神醫,倘若他真的得欠人人情,那就只欠太子一人吧!

  只是,神醫蝶花難尋啊!

  眾人只聽聞神醫蝶花最常落腳之處是「花蝶穀」,然而「祥瀧天朝」地名為「花蝶穀」的地方就有數百個之譜,而有著「花蝶穀」之名未必就是神醫蝶花所住之處,再加上神醫行蹤飄渺,神龍見首不見尾,得靠緣分與運氣才有機會相見。

  穆承襲為了尋找神醫蝶花,甚至還運用了皇族的身分與力量,但仍是一無所獲,直到最近探得闕關縣有處人煙罕至的「花蝶穀」十分可疑,雖然尚未確定此山谷就是蝶花神醫的落腳之處,但穆承襲不放棄地立刻帶著于攏雲前來探路。

  呼……于攏雲吐出長長的鬱悶之氣,將冥想的神智拉回,又繼續調氣,練著特別學習的氣功,好讓身體的疼痛能再舒緩些。

  他也希望這從十七歲開始發作,至今已有五年的莫名病症可以醫治好,不過總是要先確定傳說中的神醫蝶花真是居住於此,並且能被穆承襲太子給找到……

  窸窣、窸窣窸窣、窸窣……

  什麼聲音?

  閉目的于攏雲耳尖地聽到異響,靜靜傾聽著那聲響是什麼?

  從遠處持續傳來窸窣窸窣的細微聲響漸漸接近他的位置,該不會是有什麼野獸在走動吧?

  深山林內有野獸出沒很正常,只是這窸窣聲卻愈來愈靠近他,于攏雲甚至還聽見大口大口的喘息聲。

  是什麼樣的動物會有著跟人一樣的喘氣聲?

  于攏雲睜開雙眼,側首一瞧——

  是個少女。

  一名看似十多歲的少女,嬌俏身影就停在約兩丈的距離外,她雙手捂著胸口,喘息得厲害,小小臉蛋更是紅撲撲的,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而她臉蛋上那對漂亮的圓眼一直緊張地望著他,彷佛在害怕什麼事會發生般。

  「你是誰?」于攏雲驚詫又不解,這深山裏頭竟有著這麼一位少女,還是一位長相十分討喜的漂亮少女,不僅杏眸漂亮、柳眉美麗,還有著挺直俏鼻、紅潤櫻唇,又紮了兩條髮辮,簡直與瓷娃娃一樣可愛。

  「快快快!」簡僕兒停在兩丈的距離外,不敢太靠過去,怕她的重量讓他坐的土地支撐不住,因而垮掉。「你快點過來,呼呼呼……」她一邊說一邊大口喘氣,小手一直指著他,示意他快快離開險地。「快一點啦!咦,也不對,你要慢慢走到我這頭來,呼呼呼……小心點,也快點,總之你就是要快點小心又慢慢地走過來啦!」她心急如焚,說話顛三倒四的,但重點只有一個,就是請藍衣公子往她所站的方向走來,她好帶他到另一條岔路,避開可能的古道崩塌。

  于攏雲凝睇著她,不動。

  天色突然一暗,簡僕兒抬首一看,天又黑了,不會要下雨了吧?但藍衣公子卻還是動也不動的。

  「快、點、啦!你慢慢走過來,快——」簡僕兒講到最後,忍不住地嘶吼出聲。

  她不准他出事,她要他平安,只要她能帶著藍衣公子順利且安全地離開險地,用他的平安證明她不是掃把星,往後她也就可以拿此例當證據反擊,再也不用被掃把星的惡名給纏身了。

  「快點!快!」她急到催促著他。

  于攏雲看著她,還是不動不移,不走的原因除了身子疼痛讓他難以動彈外,這少女莫名兇悍且粗魯地命令他是什麼意思?

  「快呀!」簡僕兒橫眉豎眼。這藍衣公子是怎麼回事?臉上竟然擺出不想聽她指示且既傲又驕的神情。真是的,可惜了一張俊美無匹的臉龐——雖然臉色略顯蒼白了點。

  她忍氣再道:「喂,你快過來!你你你……喂,你還轉頭不看我?你別笨了好嗎?快一點過來我這邊,以免——啊!」她的尖叫聲拔起,但一瞬間尖叫聲又被更巨大的聲響給掩住了。

  轟隆!唰!轟——

  雷響的同時,地竟然也坍塌了,就在藍衣公子所坐位置左右三尺的範圍,整個往下坍塌!

  「啊——」簡僕兒嚇壞了,不斷尖叫。藍衣公子所坐的地方忽然之間就變成了個窟窿,就見他的藍色身影往下方斜坡滾落下去,連帶原本在山徑後方的樹木斜倒,一堆草木、藤蔓、碎石也跟著滑動,往邊坡滾下。

  「垮了……古道坍塌了,真的垮掉了,而且我沒有救到他……完了,他死了,他肯定滾下坡底跌死了……」簡僕兒呆呆地念著。其實陷落的範圍並不是很大,但也夠恐怖的了,最重要的是,藍衣公子給滾落山坡下了,還會有命在嗎?「他肯定死了,我真是掃把星,才一見面就克了他……不、不是,我才不是掃把星!我才不要當掃把星,我不是不是不是掃把星,我絕對不是掃把星啦!」簡僕兒難過地大吼大叫,她本來以為救了藍衣公子便可以與掃把星絕緣,豈料這計畫才要執行,古道便坍塌了,人也滾到山坡下去了。

  倏地,簡僕兒沖到邊坡往下一瞧,想看看他是否還有救?

  「哇!」她大叫著。「你你你……你還沒死?你沒被土堆給埋了,也沒滾到坡底下摔死!還在,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呀……」簡僕兒往下一探就看到藍色身影趴伏在坡壁上,斜坡還不至於過分陡峭,而且山路塌下時,上頭一起滾落的土石大樹並未壓蓋住藍衣公子,甚至還有著數條藤蔓讓他可以抓住,幸運地止住了滑落的身軀,沒有直接摔滾到最底部,撞破腦袋,一命嗚呼。

  「沒死,還沒死……幸好呀,我果然不是掃把星來著!」簡僕兒心安了一半,不過也讓她更堅定不能讓藍衣公子一見到她就出事,她不准。

  雖然這男人也算是咎由自取,不聽她勸告離開危險之地才會倒楣。

  就跟她小時候在柏園村時的情況一模一樣,她其實已經很小心地避免傷害到人,也會警告鄰居們要小心一些危險的地方,只是那些不聽勸告的「倒楣人」真的出事時,不會責怪自己不聽勸,反而會栽贓是她的過錯。她小時候會被討厭,根本就是孩子們故意渲染造成的,因為小孩總會吵架、發脾氣,結果有人跑去跟大人告狀說她是掃把星,因而讓鄰居們開始竊竊私語,而後孩子們一起玩時,只要出現小小狀況,像是跌倒受傷什麼的,即便只是小傷害,從不死人,可每當有人出事,就會把掃把星這麼難聽的帽子往她頭上戴,日積月累下,就都變成是她的錯了。

  「我非要證明我不是掃把星不可!你一定可以平安脫險沒事的,你不許死,要撐住啊——」簡僕兒仰天長嘯,給自己打氣,更不許心情繼續沮喪下去,此時要以救他無事為要務,她豁出去了!

  什麼東西?

  什麼不是掃把星?

  趴伏在坡壁上的于攏雲咬著牙,耳朵不斷聽到上方少女鬼吼鬼叫的聲音。

  怎麼回事?

  打從他滑落山坡時,就一直聽到那少女吼著「你不許死」、「我不是掃把星」這些話語,而她的高聲叫嚷讓于攏雲心生好奇,也產生了自救的意念。

  他拉到了懸空的藤蔓,用力一卷,讓藤蔓纏住自己的手臂,成功地定住身子,停止了滑落的墜勢,更幸好腳底也踩到了一顆硬石頭,讓他得以撐住身子,沒再往下滑掉。

  于攏雲咬著牙,再度調整著呼息,這才讓疼痛感稍微舒緩了些。

  不過于攏雲這下子總算明白,這名少女急匆匆地奔來且語無倫次地要他離開,是在提醒他所在位置會有崩塌的危險。

  他該感謝她嗎?

  不,他沒想要她救他,也沒求她要救他,這少女並不是穆承襲,他只願欠皇太子人情。

  于攏雲努力撐住身體,他只想靠自己救自己,但……

  「喂,我來救你了!」嬌脆又篤定的嗓音揚起,少女要救他的決定響徹雲霄。

  于攏雲一抬首,就見少女已抓著藤蔓順勢往下,要滑下來救他了。

  「你忍耐一下,我來救你了!」簡僕兒一手抓藤蔓,一邊小心地踩著可支撐的凹洞,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你撐著點呀,我下來拉你,你可別鬆手,我會救你上去的。」她不允許他一見到她就死去,她一定要救人,為了不再當掃把星,她一定要救起他才能掃除這不堪之名。

  「憑你也想救我?」于攏雲冷笑,這妮子真不自量力。而且她一路滑下,也踢下了一些碎石頭往坡下掉落,她這是要救他,還是要害他?

  「你再忍耐一下下,我來了!」幸好崩落的部分並不大,能壓死人的大樹也因斜倒而卡住,沒往山坡一路滾落,壓扁藍衣公子,更幸運的是,斜坡不是筆直陡峭型,讓人還可抓住藤蔓,也有地方可站,只是這坡壁十分脆弱,怕是隨時又會大規模崩坍,到時候肯定就沒命了。「你的手給我,我在你頭頂上,我——哇!」簡僕兒大叫一聲,她抓著的藤蔓忽然間往下滑,讓她的身子也往下一墜,結果這一墜,讓她的右腳底踩中一顆腦袋,那是藍衣公子的頭。

  「嗯呃!」于攏雲悶哼一聲,頭頂被她這麼一踩,全身劇痛,差點撐不住地鬆了手。他忍住頭頂上的鞋印與壓迫,懷疑這丫頭是來害死他的吧?

  簡僕兒知道自己把下方的藍衣公子給「踩下去」了。

  「不好意思,你還好吧?藤蔓有點撐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不過我還是會救你上去的,你等著喔!」簡僕兒連忙道歉,不過救他的念頭可沒打消。

  她連忙用右手扣住了塊突出的石頭,藉以撐住自己,然後再找別條藤蔓扯了扯,試試看會不會再往下墜滑。很好,這條可以撐住她。

  試過後,她放開右手,彎下腰身,對下方的藍衣公子道:「你把手給我,我拉你上去。」

  于攏雲閉了閉眼,沒好氣地道:「你不可能拉得動我,我是男人。」

  「可以的!」她使盡吃奶力氣也要把他拉上去。「我很會吃飯,我壯如牛,我很有力氣!」

  于攏雲笑了,身體的疼痛因為她所說的笑話而減緩許多。「你的手臂一折就斷掉了。」

  「要有信心,我一定可以救你!為了證明我不是掃把星,我一定可以助你平安無恙,你要相信我!」她硬是要救他,非得破除掃把星的汙名不可。她的態度是這樣的堅決,堅決到把自己該藏住的秘密都洩漏出去了還不自知。

  此時此刻,她就是無法忍受與她初次見面的男人出事。

  「什麼掃把星?」他眉心蹙起,這少女似乎很執意在掃把星這件事上。

  「反正就是不許你摔死,無論如何我都要保你平安無事,我要破除魔咒!」她執著於不讓掃把星之名成真。

  原來這個奇怪的少女硬是要救他的原因純粹是為了破除魔咒,好證明自己不是掃把星?

  豈有此理!于攏雲不悅地沈了臉。他絕對不會求她救命,更不想當她破除掃把星魔咒的棋子。

  「手快給我,快!啊——」她驚慌地大叫,因為她的腳踩空,攀藤的手也因汗水而滑掉,整個人再一次往下墜!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46 PM

第二章

  啪!

  簡僕兒的身子止住墜勢,她滑墜時,被于攏雲給捉住了手腕。

  他忍著身上的痛楚,硬是捉住了她,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救人……自己爬上去……快……」他要她自救,離他遠一點。

  「我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已,你等一下,我一定能救你……」簡僕兒才不願承認自己無能,趕緊穩定重心,也穩定好自己的身子。

  于攏雲見她一次又一次不放棄地硬是要救他,心終究還是被她的決心給重重撼動了一下。明明剛剛還不滿她救他的心態,此刻又被她的堅決口吻給撩動了心弦。

  另外,她的堅持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這位年輕少女怎麼會出現在這深山之中?又怎麼會被說是掃把星?

  「換我拉你,你把手給我,我拉你,我們一起爬上去!」她說著。

  于攏雲睇著她。

  「快呀!」她喊。

  于攏雲一震,緩緩伸出手與她的小手交握住。

  簡僕兒開心地握住他的大掌,他願意配合了!「謝謝!」

  于攏雲雖然不認為她有力量救他上去,但在雙手交握的一瞬間,他的心是暖的。

  「我們一起上去吧!」簡僕兒樂極了,不知怎麼回事,她就是覺得想笑,小嘴兒也咧出一道笑弧來。

  于攏雲一見她的笑容,立刻回到現實來。「你小小的身子能拉我上去?夠了,可別樂極生悲。」

  「呸呸呸,才不會——啊!」

  簡僕兒的話還沒說完,尖叫又揚起,她腳下的石頭滾了下去,無法再支撐她,萬一她緊抓的藤蔓也斷了,兩人必然會滾到坡底去。

  哐啷、哐啷哐啷、哐啷……碎石一顆顆地滾落坡底。

  簡僕兒咬緊牙關,一手仍然緊抓住藤蔓,另一手則緊握著藍衣公子,雖然力氣快沒了,依然堅持著。「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成功,我——」

  「抓牢了!」驀然,上方傳來一道清晰磁音,那雄厚的力道亦顯現出來人的功夫不凡。

  「哇,師父,是我的蝶花師父!我偉大的師父現身了,我們得救了!」簡僕兒高興到簡直快哭出來。救兵出現了,而且還在最危急的時刻適時現身,她欣喜若狂。「蝶花師父快救命呀,別讓我們出事了,快救我們!」

  「我是來救人的沒錯,只是我以為只會有于公子在古道上,怎麼你也在?而且你們兩個怎麼會一塊兒滾到山坡下呢?奇也怪哉。」蝶花不明所以。

  在穆承襲找到他,告知來意,要求他救于攏雲之後,蝶花便開出以穆承襲照顧烏孫命寶為交換條件取得他救于攏雲,結果穆承襲同意了。

  而後,穆承襲原本要帶他前來山徑找于攏雲的,不過蝶花要求穆承襲應該跟命寶多加相處好培養感情,因此要他告知于攏雲的所在位置便可,他自行前來找人。

  「師父,您就不要奇也怪哉了,快點救命吧,我們快要掉下去了啦!」簡僕兒高叫道。

  于攏雲不語,聽著少女猛喊蝶花師父,而這位蝶花師父還說出了他的姓,也知道他在此處,看來穆承襲是找到神醫蝶花了,兩人必定是碰過面,神醫才能找到這地方來。

  「呃!」于攏雲的頭忽然一垂,體內的痛楚又加劇了。

  簡僕兒繼續說道:「快點快點,我一到古道,路就塌掉了,我俠義心腸,當然要立刻救他啊!」

  「原來如此。」蝶花的口氣裏多了抹玩味。

  「師父別再問下去了啦,快救我們,我撐不住,快要滑下去了,有話上去再說!藍衣公子不能出事,這掃把星的惡名,無論如何我非要掃掉不可!咦?藍衣公子怎麼了?」她一看,他低垂的側臉竟不斷在冒汗。

  「好,先救人。」蝶花看出于攏雲的不對勁,開始救人。

  蝶花被稱為奇人,正是因為他有著一身的本領,蝶花的輕功亦是了得,抓了一條藤蔓後,就靈巧地順著坡壁而下,先是捉住快支撐不住的于攏雲,再回去救起僕兒,順利地將兩人移到安全的位置上。

  「哇,好險好險!多虧師父適時趕到,幸好呀……」簡僕兒拍了拍胸口,她髮辮散了,滿頭大汗,小臉也是紅通通的,但仍不減其嬌嫩可愛的模樣。

  「是幸好沒錯,你們兩個挺幸運的,遇到我適時趕來。」蝶花意味深長地說著。

  簡僕兒沒管師父的說法,忙著轉身觀察坐在泥地上、背靠石頭的藍衣公子。他的冷汗還是不斷地冒了出來,怎麼回事?「我們平安了耶,你就別再害怕,沒事了,不用再冒汗了。」她蹲在他身邊,小手一探他額頭——哇,好冰!

  「我沒……沒事……」他撇開頭,拒絕她的小手再碰他。

  「好冰呀,你也被嚇得太嚴重了吧?」

  蝶花亦來到于攏雲身畔,執起他的手腕,診脈,又看見他印堂之處有一條細微到難以辨識的紅色血絲,不禁笑了。

  「僕兒,帶他回屋裏去。」蝶花說著。

  「好。他好怪喔!」簡僕兒回道,沒多想師父怎麼突然大發慈悲要替個陌生人診脈,拍了拍藍衣公子的肩膀,道:「起來,跟我走,回屋裏休息。」

  于攏雲咬著牙試圖站起身,只是他卻連撐起身子的力量都沒有。

  「起不來嗎?算了,我扶你。」僕兒看不下去,伸出藕臂,勾住他的肩膀,要扶起他,只是兩人才起身,藍衣公子就又頹靡地幾乎要倒地。「喂,拜託點,你是大男人耶,怎麼可以被剛才的事給嚇到冒汗又腿軟的,膽子也未免太小了點吧?」

  「什麼腿軟……」她竟羞辱他?!「你別胡說,我——唔!」于攏雲好不容易才迸出話來,一陣劇痛卻突然襲身,讓他再也支撐不住地軟倒,眼前一片黑。

  「哇!」簡僕兒驚慌地大叫,藍衣公子軟掉了,他倒在地上了!「他膽子嚇破了嗎?他死掉了?不會吧?我辛辛苦苦把你救上來,你怎麼還是死掉了?」她跪趴在他身邊,用食指放在他鼻前感受看看是否還有氣息?「阿彌陀佛,還好,還有氣,還活著。你千萬別給我死掉,你絕不能在我面前死去,絕對不許!」

  「放心,他不會死的,因為僕兒並不是掃把星,相反地,你可是他的幸運福星。」蝶花安撫她。

  簡僕兒根本聽不進師父的說法,只是趕忙要求著救人。「師父快救他吧!」

  「好。」蝶花扶起昏厥的于攏雲,再對又氣又急的愛徒道:「你別緊張,他會全身無力地昏厥倒地,全是因為劇痛而起,他體內有毒。」

  「毒?他中毒了?」簡僕兒訝異地道。

  「對,他中了毒。」

  「師父剛才已診切出病灶是出在哪兒了嗎?」

  「沒錯。」

  呼!簡僕兒大大地鬆了口氣。師父能料定他的病因,也知曉毒藥是害他的根源,那麼接下來的救治想必也難不倒師父了。

  「對了,師父怪怪的耶,怎麼會主動為他診脈,還打算醫治他?師父的態度未免太良善了,跟以前不一樣,好像早就打定主意要救他似的。」簡僕兒此時總算發現到師父怎麼變得這麼的好說話。

  「救他不妥嗎?」蝶花反問。

  「不是不妥,是您太乾脆了點。」怪嘛!

  蝶花看著她,笑開來,回道:「為師我願意伸援手,全是因為你的關係,因為你的請求,所以師父答應救他,你也因此成為救他性命的關鍵人物,對他而言,你可是他的救命大恩人喔!」他笑容裏藏著好深好深的心機,好似在布什麼局。

  「大恩人?他得把我當作是救命恩人看待呀?嘻,聽起來不錯耶,當大恩人的感覺光是用聽的就覺得通體舒暢了。」簡僕兒喜孜孜地笑開來,大剌剌的個性讓她沒看出師父怪異的神情。

  「這樣一來,你那掃把星的惡名也可以剷除掉。對了,改稱做幸運福星好了。」

  「幸運福星?挺好聽的耶!」她感動極了。

  「你喜歡幸運福星?」師徒倆一搭一唱。

  「喜歡喜歡!謝謝師父,謝謝您送我幸運福星這封號!」師父真的好疼愛她,還能看透她心裏的疙瘩,並且找機會要幫她破除掃把星的魔咒。「謝謝師父!」

  她單純可愛的笑臉也讓蝶花心情愉快。

  這五年來費心的養育沒有白費,只要她一直保持樂觀心情,這樣的僕兒就可以通過未來人生裏的各式挑戰,這也是他想看見的狀況。

  僕兒居住的地方雖然位處深山林間,但用竹、木、磚、石所起造的六棟屋宇足夠給蝶花、命寶,還有照顧她倆的奴僕居住。另外還設有書房、廚間等,該有的東西十分齊全,所以即便是住在深山當中,日子一樣過得順順利利的。

  另外,蝶花親自撰寫了許多醫術藥草之書,他也教導著命寶與僕兒讀書寫字、醫術的初淺知識並認識奇花異草,又從民間搜集一大堆讀物,再加上「花蝶穀」內有許多神秘地方可以遊戲探險,也因此常年住在「花蝶穀」內並不會覺得無趣,簡僕兒與烏孫命寶在「花蝶穀」一待五年,一直覺得日子過得舒心暢快得很。

  而此時,蝶花師父屋子裏的竹榻上,躺著于攏雲。

  蝶花告訴了僕兒于攏雲的來歷。

  「原來藍衣公子就是鼎鼎有名的『于家莊』四少爺于攏雲。」僕兒驚歎連連,再說道:「我記得『于家莊』很厲害的,我小時候住在偏僻的柏園村裏都還聽過商業霸主『于家莊』的威名,『于家莊』旗下所經營的商號一間間都規模極大,于家的財力、于家的勢力,百姓們都很羨慕呢!」簡僕兒把她記憶裏的東西找出來聊。「只不過這是五年前的景況,現在的『于家莊』還是如此風光嗎?」

  蝶花回道:「當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當新一代的于家五名公子們開始掌權後,『于家莊』的勢力就更加強大了。其實『祥瀧天朝』能夠國泰民安,經濟能夠平穩安定,這與皇族拉攏『于家莊』,而『于家莊』也配合著皇家政策不無關連。皇族與商人共創利基,讓百姓豐衣足食,只要讓大多數百姓的日子過得安穩,自然噁心不起,也就能得到承平盛世,穆氏皇族的歷任皇帝就是做到這一點,才能維持國勢不墜至今。」

  簡僕兒點頭,贊同師父的說法,只不過皇家興衰與她無關,現在跟她扯上關係的是「于家莊」的四公子于攏雲。

  「這于攏雲便是出自名門才會又傲又驕的啊!」簡僕兒看了眼昏迷的于攏雲,即便沉睡著,那張臉孔還是俊俏得不得了,濃濃的眉、高挺的鼻子、好看的唇,無可挑剔的五官,連昏睡的臉龐都吸引人,只不過他的個性很不好。

  「你說他又傲又驕?」蝶花問道。

  「對啊,我要救他,他還一副『誰要你救』的表情,視性命如無物,一點兒都沒想珍惜的打算,我救他,反而變成是我多事呢!哼,他擺明瞭不求人,要不是我不想坐實了掃把星的汙名,我也會氣到不想理他的!」她朝床上的他扮了個鬼臉,再道:「這種傲驕個性的于四少爺能對『于家莊』有何貢獻?我很難想像。」

  「你可以去查一查他在于家有何作用。」蝶花卻說了句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僕兒並沒想去追究深問,她現在好奇的是蝶花師父怎麼會知道于攏雲的來歷,以及怎麼能適時到古道上救他們?

  「對了,師父是怎麼找到我們的?而且您怎麼會知道于攏雲的來歷?」僕兒問。

  「是于攏雲的好朋友,也就是當今皇太子穆承襲告知我他的位置,要我去救他,所以我才會前去古道。」

  她咋舌。「啥?師父還遇見當今皇太子穆承襲?堂堂太子爺找來『花蝶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大人物們都闖了進來?」

  蝶花指了指床上的于攏雲,道:「就是為他求醫來著。只不過走在古道時,于攏雲體力不支,太子於是讓他在古道休息,等候消息,由他親自來尋我。」他又道:「太子說他倆是好朋友,年紀相仿,亦是生死至交,這才會親自帶他上山找尋『花蝶穀』。」

  「原來如此,不過太子跟于攏雲也算厲害的,還真找到『花蝶穀』的位置,咱們『花蝶穀』可不曾被外人闖入過,他們算是第一個。」她總算知道了于攏雲為什麼會出現在古道上。

  「太子說他是花費五年時間才找到『花蝶穀』。」

  「原來下過一番苦心啊!」僕兒面對那種有努力過的人,是不排斥。

  蝶花反問:「倒是你,怎麼也會出現在古道上?你不是急著拿仙日草好回來用膳,怎麼跑著跑著跑到古道去,還跟于攏雲一起滾下山坡?」怕餓的僕兒竟然可以忍受饑腸轆轆,這太難得了。

  「就在我拿到仙日草時,不小心瞧見了古道上坐著于攏雲,但古道不穩定,本就危險,再加上幾天來的大雨極可能會雪上加霜,造成崩坍,所以我善心大發,想去提醒他離開古道,而且想著只要他平安,我就不是那種會克人的掃把星了。」

  蝶花當然知道她的痛處,雖然她都不講,但確實非常的在意。

  簡僕兒再道:「誰知道我趕到古道後,古道還是給垮了,當下我就決定非要救起他不可,我絕對絕對不認為自己會克人,會讓人倒楣!」

  「最後的結果,你是成功救起了他。」

  「是沒錯啦!」嘻,她靦覥一笑,再道:「雖然最終是師父伸的援手,但平安無事也是事實。」

  「這樣更是得證僕兒不是掃把星,而是幸運福星。」

  「對啊!」她笑咪咪的。

  「那麼,你對成為于攏雲的幸運福星有其他想法嗎?」蝶花莫測高深地問道。

  「其他想法?什麼意思啊?」她一臉不解。

  「就是你對他有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呢?師父發現最耐不住肚子餓的你居然選擇救他為先,這是不是意味著你相當看重他?」她只要肚子餓,脾氣就不好,是吃飯皇帝大的實踐者。

  「肚子餓……對耶,我完全忘記肚子餓的事,甚至到現在都還是不餓的!」

  「那是因為于公子比食物更加可口,也更能吸引你,所以你忘了不能忍受之事。」可見得于攏雲在她心中的地位是高的。

  「啥?」聽不懂。「拿于攏雲跟食物比?怎麼比呀?他是人耶,人怎麼跟食物比?」簡僕兒眨著圓圓大眼,不解師父的意思。

  蝶花笑得更開心了,僕兒就是純真,對情愛更是懵懵懂懂,有時話不講清楚些,她就一直傻乎乎的,搞不清楚狀況,真是可愛。

  蝶花再道:「你想不想知道怎麼吃掉比食物還可口的他?師父現在就傳授你吃掉他的秘訣,就像命寶已經在師父的佈局下,準備把皇太子穆承襲給吃了一樣。」蝶花得意極了。「命寶以後會跟著皇太子穆承襲,我已經把命寶許配給穆承襲殿下了。」

  「啥?師父說什麼?您把命寶許配給穆承襲?為什麼?不是吃掉嗎?怎麼又變成了婚配?」簡僕兒傻眼。

  「要吃掉就得先婚配呀!一旦成了親,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吃掉對方,而娃兒就可以生出來了。」呵呵,蝶花很滿意自己的安排。

  「成親、吃掉、生娃娃?」她傻乎乎地咀嚼著師父的說法,一臉茫臉。「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不是才要準備用膳嗎?怎麼家還沒回,門還沒踏進去,筷子都還沒舉起,飯沒開動,肚子也是餓的,命寶的婚約卻在這短時間內定了下來,甚至連生娃娃的事都安排妥當了?」

  「因為太子跟命寶是天生一對,所以師父才直接幫他們訂了親。」蝶花說道。

  僕兒呆愣愣的。

  命寶跟太子是天生一對?這演變太讓她震驚了!有這種事?

  「……等等!」簡僕兒突然大叫出聲。

  蝶花被她這麼一吼,耳朵差點聾了,拍了拍胸口後,道:「你幹什麼?吼這麼大聲,你是想嚇死師父嗎?」

  「我突然想到一個大問題!」僕兒看著師父,緊張地問道:「命寶同意嗎?她不可能同意師父的亂點鴛鴦譜,命寶不會讓這樁婚事成真的!」

  「不對,命寶已經答應了,命寶願意跟皇太子回宮去,這是真的。」蝶花知道這對姊妹交情好,一個同意,另一個也就難以拒絕。

  「怎麼可能?我們才十五歲,命寶怎麼可能願意跟個男人走?她怎麼肯?她的個性不是這樣子的!」

  「因為師父有令,她不敢不從。」

  簡僕兒啞口,這確實是關鍵,她懂得的,因為她跟命寶都是同樣的心思。只要是蝶花師父之命,不管是什麼樣的指令,絕對不敢違背或不從。

  她跟命寶是好姊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從小一起長大,禍福相倚,兩人同住一村,是同伴,一起玩耍,也一起被嫌惡,她是掃把星,命寶則是邪魔女。

  而後師父救了兩人的性命,並且養育她們五年了,對她倆十分照顧,雖然師父有時候做事天馬行空了點,常讓她跟命寶捉摸不住,但還不曾發生過這麼不合常理的決定。

  「師父您……您真要命寶跟著太子嗎?」她吶吶地再問。

  「當然。」

  「這樣做好嗎?師父動用了命令,這可是勉強呀,您勉強命寶跟太子在一起,不怕命寶出事嗎?」

  「命寶不會出事的,雖然說師父下了命令,但最終結果也是命寶被說服了才會心甘情願地跟太子殿下回宮去,我便是確定了命寶是願意接受的,才會要命寶跟太子多加相處,一起回屋裏去收拾包袱好前往皇宮,沒讓太子隨我來看戲……噢,不,不是看戲,是沒讓太子跟隨我來找于攏雲。過程就是這樣,你懂了吧?總而言之,命寶是願意遵循師父的指令跟太子在一起的,她沒要反抗。」蝶花看著僕兒憂心忡忡的小臉,笑了笑,再度安慰著她,道:「你放心吧,師父不會害你們,師父的選擇不會有錯,師父就是確定了命寶與穆承襲是天意之下該成的佳偶,才敢促成他們的姻緣,也才有把握他們能夠快樂。僕兒,你該聽師父提及過鍋蓋理論吧?」他看她猛點頭,再道:「俗諺云:什麼鍋配什麼蓋,皇太子這鍋就是適合命寶這蓋,他倆臭味相投、想法相近、性情相似、物以類聚,我嗅到了太子與命寶相輔相佐相襯的氣息了,這完全符合師父的鍋蓋理論,這也是師父要把他倆配成對的原因,更是師父認定這樁指婚無誤的基礎。」

  「師父的認定真有趣……」僕兒臉皮僵硬,無法認同師父的話,但完全不敢反駁。她可以理解命寶答應師父的心態,因為她們發過誓,絕對不會忤逆師父的。

  「而且師父不僅關心命寶,對僕兒也是一視同仁的。」

  「啥?」她心一悸,忐忑浮上心頭。

  「師父的鍋蓋理論同樣也可以套用到你身上,像你,居然可以巧遇于攏雲,代表你們有緣,而且你還陪著他一起滾落山坡,做了片刻時間的同命鴛鴦,接著再被我一塊兒救起,這樣的巧合讓師父深深感覺到你倆是禍福相倚的一對,于攏雲因你的協助而保住性命,而你則能救助他,看來你和于攏雲也是佳偶天成,所以師父決定把你們倆配成對,你嫁給他吧!」蝶花先前是因為與太子的條件交換而答應救于攏雲,不過當他目睹僕兒與于攏雲的相識情況後,立刻決定把他倆也配成一對,他與生俱來的直覺告訴他,這兩人可以成就另一則鍋蓋傳說。

  「不要吧……」驚嚇過度的簡僕兒只能傻傻喃念著。

  「要。」他笑咪咪地決定了婚事,他愈看愈篤定這兩人就是註定要在一起,所以才會在古道上相遇且互相扶持。

  簡僕兒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蝶花不理她的震驚與錯愕,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師父去到古道,站在坡沿處探頭一瞧,就看見你拉著于攏雲,而于攏雲也護著你,兩人手拉著手,互相幫忙,免除墜下坡底殞命的危險,師父當下就深受感動,也嗅到了物以類聚的氛圍,又想到我把命寶許配給當今皇太子,命寶此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那麼僕兒也要有好日子過才行,而于攏雲這位富商之子背景不錯,所以師父就決定把你許配給『于家莊』四公子了。」

  「太可怕了……」師父把鍋蓋理論移轉到她身上來了,一樁接一樁的震撼嚇得簡僕兒真想厥過去,只是她身強體壯,無法隨意昏倒。

  「況且你也很在意他,一心想救他不是?」

  「那是因為我不想當掃把星啊!」

  「沒錯,所以你更該待在他身邊當他的幸運福星,讓他平安下去。」

  這話讓簡僕兒心一緊。

  蝶花道:「你想想,于攏雲滑落山谷卻能不死,那是因為你的搭救,而為師的我願意醫他病體救他性命,也是因為你是我的寶貝徒兒。你若嫁他,我為了你的幸福,更得要救他。想想,這位于四公子因為你而死不掉,更證明了你是生來配他的。」

  簡僕兒的心兒怦怦亂跳,被師父的說法給震到。

  師父對于攏雲的好,肇始於不想讓她當掃把星。

  而她自己也因為介意掃把星這詞,想盡辦法要洗刷掉這難聽的汙名,才硬是要保護于攏雲。

  「僕兒,于攏雲可還沒脫離險境呀,你是不是應該繼續保護他?要是你不肯,我看他也活不下去了。」

  「哪有這種事?」

  「當然有,如果你不願嫁他,師父就不救他了,畢竟一個毫無相干之人,我何必救?」蝶花威脅著僕兒,非要唬住僕兒不可,反正命寶跟太子又不在場,他好辦事,就乘機把僕兒的婚姻大事給決定下來,讓僕兒無法反抗。

  「怎麼可以這樣啦!」好過分的威脅。

  「當然可以。師父便是認為他可當你夫婿,這才起了救他的心思,倘若你不嫁他,不當他的妻,那我又何必救個陌生人?」蝶花精明地要乘機逼迫僕兒答應婚事。

  她怔然了。要他是她夫婿,師父才肯救他,若不是,師父就沒有必要救人,換言之,她唯有嫁他才可以一直保護他,否則前面救他脫險就都成了白做工。

  只是,她怎麼可以現在就嫁給他?她才十五歲,她還有夢想要實現呀!

  她想到處玩耍,她愛自由,她更不要被束縛!

  簡僕兒原本打算滿十六歲之日,就要跟師父稟明離開「花蝶穀」到外頭的世界走走的心意,也希望能跟隨師父到處優遊去,興之所至,就當師父的幫手協助他醫治病患,萬一師父不想帶她這個累贅,也無妨,她一樣有自信可以一人闖蕩世界,她一直計畫好要出穀四處瞧瞧去的。

  可現在,她莫名地要嫁給于攏雲,當他的妻,這樣她怎麼可以四處玩耍呢?她不信于攏雲可以讓她自由。

  蝶花笑咪咪地看著徒弟,再道:「怎樣,你還是反對跟他在一起嗎?倘若你堅持,也沒關係,師父就不救他了,只不過他身上的毒會令他很難受,而且再過幾天,他就會痛苦而亡了。」

  「不可以!」簡僕兒不假思索地便回道,聽到此話,她的心突然好疼好疼。

  「為什麼不可以?」他反問她。

  「因為……因為……」怎麼辦,自由跟救于攏雲,她該怎麼選擇?

  「心疼了?」蝶花就是要利用她心善的一面好讓她答應。

  「呃!」她無語了,因為她的確心疼了,但這心疼是因何而起?她不懂。而且心疼他的感覺還漸漸掩蓋過追尋自由的心,怎麼會這樣?她茫茫然的。

  「只要你在他身邊,他就死不了,你也用不著心疼了。」蝶花看出僕兒的「動心」,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著她接受安排。

  「我……我……」僕兒是心動了,尤其于攏雲可以因為她的存在而得到幸運,那她也就不再是掃把星了。思及此,她心窩更是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覺,那是一股想讓于攏雲繼續幸運下去的念頭。

  所以,她對師父亂點鴛鴦譜的排斥淡了,再加上師父是她的大恩人,他的任何指示她都不能反抗,她發過誓的,她絕對不會也不敢違逆師父的命令。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可以轉變成幸運福星的念頭,此刻強烈地在宰製她的思緒啊……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46 PM

第三章

  簡僕兒牙一咬,走到床榻邊,端詳著于攏雲,凝視了好久好久。

  在思索半天後,她有了答案——她那一顆愛自由、想翺翔的心,願意暫時收斂起來,救他的思緒贏了!

  她盯著于攏雲的睡顏直瞧,她承認自己也很捨不得這張俊美無儔的臉孔就此蓋棺埋土了,那會非常可惜。

  只是,還有個問題。

  這于攏雲又傲又驕的,想救他他還未必領情哩,師父想把她推到他身邊,搞不好他根本就不同意。

  他會是什麼反應呢?還是先把于攏雲喚醒才能知道。

  她的小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喚道:「醒來吧,于攏雲,別睡了,快醒過來,快點。」他沒清醒,她的心就一直懸著,而且也想看看他到底同不同意被救。「師父,他怎麼還不醒來?師父剛才不是診治過他了,他怎麼還是一直睡,會不會睡死了呀?」

  「他會醒過來的,只不過他中毒的時間過長,就算是師父出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解除他體內的毒素,想要祛除他體內的『一線桃花』,必須花費三年時間才能夠祛除乾淨,也才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要三年時間,這也太久了吧?」肯定是個怪異毒種。

  「師父只是醫者,而非神仙,沒法子手指頭一點,于攏雲就迅速痊癒。況且他中毒的時間太久,這毒已深入骨髓,才會如此麻煩。」蝶花斂下眼,再道:「我的藥方就是需要三年時間才能完全祛除他體內的毒素,差一天都不可以。另外,這祛毒藥方我只傳授給我的徒弟,也就是你,並且不許外傳,倘若你決定救他,要記住,這三年時間你得日日待在他身邊熬藥給他服用,他也必須天天喝藥解毒才可以康復,一旦停藥,不僅毒素無法解除,『一線桃花』還會反噬宿主身體,讓他立即死去。」

  「這麼麻煩啊……」簡僕兒聽著,看來得陪在于攏雲身邊的決定更不能改變了。

  「僕兒呀,師父會把你許配給于攏雲,這也是原因之一,你至少要在他身邊三年才能解除他身上的毒,這是唯一可以祛除『一線桃花』毒性的方式,也之所以婚配才能讓你名正言順地天天跟隨在他身邊,我可不願我的愛徒只當他的煎藥婆,這太委屈你了。」蝶花喝了口茶後,又再強調道:「另外,救他的藥方只有你能知道,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曉救他的法子,而且師父不許你將藥方洩漏出去,甚至取藥、熬藥都不可以假手他人,藥渣子你更得搗碎成粉埋進土堆中,不准給人有得到藥方的機會。師父不愛有人偷走我的醫術,你懂的。」

  「我懂。」簡僕兒回道,她清楚師父會有莫名且古怪的堅持,身為徒兒,她也沒有膽子改變或抗拒。

  「好啦,師父該說的話都已經說清楚了,救是不救就交給你決定,總之師父不可能陪在于攏雲身邊三年,所以若要救他性命,就由你出手。當然,你如果仍然不願意跟在他身邊,不想嫁他,那就讓于攏雲死去吧。」

  死去?

  這話再度重擊她,她著實不願他死去。

  簡僕兒忍不住用食指點著他的胸膛,像是在洩憤似地道:「看來我已被你困住了,我不想跟在你身邊都不行了,只是這一切也發生得太過莫名其妙了,更氣人的是,我還偏偏得要承受下來,我拒絕不了!」她恨恨地抱怨著,雙手還貼住他的雙頰,用力地壓了壓,再度傾泄一肚子的憤怒。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救他一命的決定,誰教不願他死去的情緒太過強烈了。

  「你在做什麼?」倏地,于攏雲睜開眼皮,淩厲的視線與她的圓眸相視。

  「你醒過來了?」她的小手仍是黏貼住他的雙頰,他的身體熱熱的,不再那麼冰涼了。「你的口氣好凶喔,不過這樣也好,代表你有元氣,活過來了。」看他身子好一點,她就放心一點了。

  于攏雲發現她的雙手仍是摸著他的雙頰,她根本沒有男女之防的觀念,他亦同時想起他還被這個粗野丫頭嘲笑無膽腿軟。

  倒是此刻他身體的痛已舒緩了許多。

  于攏雲倏地坐起身,再向後一縮,總算「擺脫」了她的小手。

  「哎喲,躲什麼躲?」僕兒忍不住低聲咕噥了聲。

  「你說什麼?」他問道。

  「沒什麼啦!」她回道。

  于攏雲鎖著眉心,側首一瞧,一位穿著紫黑相搭的緞質長衫的男子佇立在窗前,他的相貌十分好看,且散發出如蝶如花般靈巧脫俗的氣韻,宛若仙人一般,而他就是救了他免於墜穀之人。

  「您就是神醫蝶花?」于攏雲親口再確認一次。

  「我是。」蝶花直接承認。

  「看來太子的辛苦有了收穫,他終於找到神醫您,只是……太子呢?」怎麼僅看到神醫現身,卻不見太子蹤影?

  「太子殿下與我的另一位徒兒命寶在另一個房間裏,他倆正在整理包袱,準備攜手回宮去。」蝶花不瞞他。

  「一起回宮?」于攏雲表情一凜,疑惑地再問:「太子要與令徒一起回宮?」

  「你還好吧?怎麼紅潤的臉色突然間又蒼白了起來?」簡僕兒望著他變白的臉色,心裏就是忍不住會緊張。

  「太子為什麼要帶令徒一起回宮?」于攏雲沒理她,只詢問神醫。事情不太對勁,太子不可能突然間要帶另一個人回宮,其中必有蹊蹺,該不會是跟神醫有著條件上的交換?

  「殿下答應要照顧且娶我的徒兒命寶。」蝶花微笑回話。

  「娶令徒?」果然被威脅了!太子對女子一向嚴格挑剔,不是珍愛之人絕不動心,更不會輕易許下照顧女子的承諾,而今竟然願意迎娶初認識的陌生女子,內情絕不簡單。「太子為什麼要娶令徒?是不是與我的病有關?不行,取消此事,我不能讓太子受委屈!」

  「是我命寶姊姊受委屈才對吧!」僕兒立刻回嘴,啥都不想地就替命寶抱不平。她不准有人看不起命寶姊姊,而且剛剛師父說過他倆是心甘情願在一起的,那就誰都不委屈了。

  雖然蝶花師父又說了她得要嫁給于攏雲才肯救人,不過現在還沒機會跟于攏雲說詳細,得要先「面對」他的反抗。

  于攏雲低啞的嗓音果然立刻揚起,道:「很好,既然雙方都覺得委屈,那就取消交換條件,我不想讓朋友因為要治我的病而迎娶他不愛的女人,我不會允許這種條件交換的要脅。」堂堂皇太子因他而娶個陌生女子,他過意不去。

  果然!

  簡僕兒早料到于攏雲可能拒絕被救,他傲驕的個性發作了,想救他他還未必領情呢!

  「太子是樂意接受婚約的。」蝶花從容回道:「我一提出婚配條件,殿下可是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並且展現出對我命寶徒兒的喜愛。你若不信,等等可以問他是否出於心甘情願。」

  神醫蝶花的口氣是那樣的篤定,讓于攏雲不禁怔然。

  蝶花修長的手指忽然指向了僕兒,問著于攏雲,道:「你現在再回答我另一個問題,你討厭我的僕兒徒弟嗎?」

  于攏雲側首看向粗魯少女。僕兒徒弟,就因為她是神醫蝶花的徒弟,所以才會出現在這深山之中,兩人才會相遇。

  「你討厭她嗎?」蝶花口氣一沈,慎重地再問一次。

  于攏雲一怔。該怎麼回答?她是能救他性命卻又很會羞辱他的怪異少女。

  奇人蝶花所收的弟子就是異於常人,對於男女授受不親之事完全不在意,就自自然然地碰摸他這個男子,且是個勇氣十足的少女,見他危難,什麼都不顧地飛馳救援,雖然動作粗魯莽撞,雖然她口中一直叨念著救他的原因是不想當掃把星,但于攏雲卻是被她的行為給震撼了,並且烙印在心上,他是無法討厭這位名叫僕兒的少女。

  「這麼難以回答嗎?」蝶花的聲音又揚起,再道:「于公子,其實我不會勉強人的,倘若你回答我,你厭惡我的徒兒僕兒,絕對不願與她相處,那麼你就可以直接下山去。另外,你若執意認定太子娶命寶是委屈,那麼你也可以去找太子,勸告他別和我的命寶徒兒在一塊兒,取消婚約亦無妨。你其實可以跟穆承襲一起離開『花蝶穀』,我並不會阻攔你們。」

  「不行!」簡僕兒搶快一步先叫道。「于攏雲不能走,一走,代表你的命也沒了!」

  「那也是他的選擇,僕兒不用管他。」蝶花道。他雖然已說服僕兒答應與于攏雲成親相處,不過這個于攏雲也非好唆使之人,得花點腦筋再說服他。

  「不行不行!」簡僕兒不想讓他死去,就是不想。「于攏雲,你剛剛有聽我師父說明過太子跟命寶是心甘情願下應允婚事的吧?倘若你決定離開『花蝶穀』,豈不是壞了他們的姻緣?而且你若堅持不治毒傷,你的好朋友豈不是白忙一場?你這樣對得起你朋友嗎?」

  聞言,于攏雲表情淡冷,但內心卻是洶湧翻騰著。太子為了幫他,確實投入許多精力、費了許多精神。

  僕兒見他不語,認為他想拒絕被救,突然激動地沖到床邊,還揪起他的衣襟,朝著他的俊容大聲吼道:「你拒絕被救,這根本是在傷你朋友!太子殿下費盡艱難才找到我的神醫師父,還成功說服了我師父救你性命,結果你現在不從,還打算作對,浪費了他的苦心,你對得起你的朋友嗎?」

  于攏雲凝視著她,她,是第一個敢當面怒斥他的女子,而且還是個模樣看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

  「你不要故意作對好嗎?」簡僕兒猛搖晃他。「你朋友捨不得你死去,努力在救你,可你此刻輕易放棄的行為好過分!」

  他被晃到頭都昏了,閉了閉眼,冷道:「這是我的錯?還是神醫的做法無理?」

  「當然是你錯!」她道:「你們在尋找我師父救命時,一定曾經聽聞過我師父的風評。他會被稱為奇人蝶花,不就是為人不易捉摸又難尋、做事神秘奇特嗎?他根本是不可理喻也不正常,大家本來就不該用常理來判斷我師父的行為。你們要上『花蝶穀』之前,早該有心理準備並且接受種種挑戰才是,怎麼當真找到我師父,而我師父也提出怪異條件來交換了,你卻反倒指責我師父無理?這說不通嘛!再說了,我家師父不過是做了婚配的交換條件,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惡毒手段吧?」

  于攏雲傻眼,這丫頭居然這麼形容她的師父?

  奇人蝶花被自己的徒兒攻擊,不僅不生氣,反而點頭贊同道:「僕兒言之有理,你們願意找上『花蝶穀』,就該知道會遇上刁難,既然明知會有刁難,現在才反對,便顯得矯情了。」

  于攏雲沉默了,這對師徒真是有趣,他們的反擊倒是讓他啞口無言。

  「你沒話可說了對不對?」簡僕兒問他。

  于攏雲是無話可答。

  「你不吭聲代表你不再反對我師父的條件,也不會再胡鬧下去了,對吧?」簡僕兒再問。

  這是什麼口吻?分明是把他視為鬧事的三歲娃兒!

  于攏雲本該發脾氣,但他發現自己竟然忍了下來。

  「而且太子跟我命寶姊姊的婚事若真是兩情相悅下的結果,你也沒什麼好抗議的了,我師父都不怕你去詢問太子,就表示我師父心安理得,而且他倆是心甘情願,那你就不該去攪弄人家的姻緣,更不該再不明事理下去。」為了讓他不死,她不斷說服他答應被救。

  于攏雲不想好友委屈自己,但神醫蝶花再三強調太子是樂意接受,而且不擔心他去求證。其實求證太子非常簡單,他確實沒必要在這種非常時期拘泥固執。況且,他該耍點心機的,不如現下就順應神醫的條件,等治好病痛後再處理婚配之事,反正過了這一關後,未來就海闊天空了。

  「好,我暫且相信神醫的說法,我也同意不該浪費好朋友的苦心,我就先不理太子的婚事問題了。」于攏雲知道太子為他辛苦了五年,他是不該輕易就毀掉這五年的努力。

  蝶花笑了。「很好,既然你表明了不插手太子的婚事,也就是你同意就醫,你算是通過了第一個關卡,那麼接下來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關卡要去執行,你才能活命。」

  「是什麼?」

  蝶花的笑容變得好詭譎。「下一關,你得要好好地跟我的徒弟僕兒相處,你才能活下去。」

  「我得跟令徒好好相處才能活?」于攏雲又浮現「不祥預感」,神醫的話裏帶有「條件」。

  「就是因為你必須跟我的徒弟僕兒相處,我才會問你是否討厭她。」

  「神醫此話究竟是何涵義?請說清楚吧,而且是誰要救我性命?難道不是神醫您親自醫治我,而是要令徒為我治病,否則您怎麼一直詢問我是否討厭她?」他看向顯得有點畏縮的僕兒。

  「呃……這、這……」僕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她起碼有三年時間是不能離開他的,但這三年的日子若要好過,于攏雲的確是要配合與她好好相處。

  蝶花插話道:「你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中了一種名為『一線桃花』的罕見蠱毒,這是產自邊疆的桃花蠱蟲,它寄宿在桃花樹上,每當這棵被桃花蠱蟲寄宿的桃花樹在春天開花之際,它的花粉就會帶著毒性飄散而出,雖然散播不遠,但一丈之內常駐之人若吸入這粉末,就會在體內累積毒粉並且受害。『一線桃花』其實是屬於緩慢發作之毒,它特別在於不會一時間致死,而是要花費兩年的光陰才會取人性命。初期毒性發作時,若發現中毒現象,很容易能解毒,但,吸入者若渾然不知已中毒,且長年吸進毒粉,慢慢地就會死去,而且死者會被誤會是因為體力虛弱導致染病而死,不會被判斷出是中毒,所以富戶商賈或是有名望的權貴之家若有人起噁心,想要消除眼中釘、肉中刺,但又不想被人發現者,這『一線桃花』乃是最佳利器,再加上知道這蠱毒者少之又少,因此連你『于家莊』找來的名醫乃至於御醫,也是至今皆無一人診出你所中的是『一線桃花』之毒。」

  「我是中毒,而非生怪病……」于攏雲斂眼,訝異於真相竟是如此,只是……他怎麼會中這種毒?

  「太子提過你已發病五年,而且是愈來愈嚴重,也該是,你本該在第二年就要死去,不過算你幸運,生在大戶人家,你有能力服用大量珍貴稀有的藥材,讓你被桃花蠱毒吸走的精氣得以保持住,所以可以活到今日,不過,似乎也快不行了。」

  「快不行」這三個字「刺激」到簡僕兒,她忙道:「于四公子千萬不要再拖下去了,要快快聽從我師父的救命方法!」

  于攏雲看著她激動的小臉,雖然又是一副要揪他衣襟、逼他就範的狠樣,然而面對她一次又一次的大膽「挑釁」行為,他倒也一次又一次地暗暗吞下。

  蝶花再道:「你是該盡速救治才行,你身上的『一線桃花』太深太重,我診了你的脈象,確定你得要花三年時間循序漸進地服下解毒藥劑,才能將你體內的毒全部祛除乾淨,並且不會有後遺症狀產生。但這份解毒藥方,這世上除了我以外,只有僕兒會知道,所以我剛才才說僕兒要照顧你,她要為你熬制解毒藥劑,因此你絕對不可以討厭僕兒,而且要好好地跟僕兒相處。」

  「不用麻煩僕兒姑娘,還是請蝶花神醫將解毒藥方交給我吧,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于攏雲心裏的不安愈來愈嚴重,神醫不斷強調要他安心地跟他的徒弟僕兒相處,該不會就是想要把僕兒推給他吧?

  「不行,你沒法子自己照顧自己,而且我說了解毒藥方唯有僕兒能知道,她不會告訴任何人的。解毒需要三年時間,本人不可能天天照顧你,這才要把責任交代給僕兒,讓她跟隨你三年,日日待在你身邊熬藥給你服用,並且不能中止,倘若中途停藥,不僅解不了『一線桃花』的毒素,你反倒會被蠱毒反噬,痛苦而死。」

  「總之,神醫您就是打定主意要僕兒姑娘跟著我?」于攏雲不再迂回,直接問清楚他的意思。

  「對,就是這樣,而且你還要償還僕兒的付出,你必須回報僕兒的恩情。」蝶花直截了當地要求報償。

  「神醫想讓我怎麼還恩?」

  「給僕兒一個妻子的名分。」

  「妻子?」他閉上眼,果然與他猜想的一模一樣。

  「就是妻子的名分。」蝶花再道:「有夫妻名分,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天天與你在一起,而僕兒天天為你熬藥也就變得理所當然,因為是夫妻關係嘛!」蝶花笑了。

  「您認為我會答應?」怎麼他也得跟太子走相同的路線,得要娶蝶花的徒弟?

  「你當然會答應,僕兒那麼好,又傾盡全力救你,她甚至已經答應這三年都願為你熬藥好救你性命,她為你付出這麼許多,你娶她為妻也只是最淺薄的報償。」

  娶她為妻確實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于家男人個個三妻四妾,一旦厭了倦了哪一個,打入「冷宮」不理就是,妻子對于家男人而言,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地位。

  而他對妻子的看法,也是養兒育女用的。

  于攏雲現在倒想知道僕兒對於她師父的「指婚」是何反應?「你也贊成嫁我?」

  「這……」簡僕兒是不想嫁,但不嫁,于攏雲也不用活了。

  「你真敢嫁我?」她不吭聲是什麼意思?

  簡僕兒的腦子不斷轉著轉著,為了救他,她必須跟在他身邊,只不過她一定得要嫁給他嗎?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方式可以讓她跟在他身邊又不用嫁,甚至於,她還可以只待三年救他活命,沒事後就可以離開于攏雲?

  該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她要想一想,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她既能救他,又有機會在三年後離開他?

  「你決定要嫁我?」于攏雲追逼著她。

  「……啊,有了!」驀地,簡僕兒大叫一聲,說道:「我先跟在你身邊三年吧!」

  「看來你是想嫁我的。」于攏雲冷笑,看來這妮子對富貴的于家有所覬覦,再加上她可以用恩人之姿待在他身邊,將來的日子就能任由她作威作福了,她確實是沒道理拒絕。

  「不是嫁啦!」簡僕兒大笑起來,她靈光一閃,居然想到了個好法子,而且這法子可以讓她只待三年。她就先忍耐三年吧,三年光陰一眨眼就過去了,往後她仍然可以是自由的!

  于攏雲與蝶花疑惑的聲音同時響起,問道:「不是嫁,那是什麼?」

  「我想到了一個可以不用嫁你,但又能留在你身邊救你的好主意!」簡僕兒看向師父,沈聲說道:「師父,您想想,他堂堂『于家莊』四公子,怎麼甘心娶我這種鄉野丫頭當妻子呢?您現在硬要把我塞給他為妻,我的日子未必會好過,您可別害我被他欺負折磨至死呀!倒是我得待在他身邊三年救他之事,我依然願做,所以我想到了個好法子——當僕人,我就來當于四公子的僕人!用僕人的名義,我就可以服侍他三年,一樣可以天天跟著他,熬藥救他。我不當他的妻,只當他的僕兒,于攏雲是我的爺、我的主子,與我有著上下階級之分,如此他就不會怨歎我勾引他,逼他入情甕,也就沒有必要欺負我,這樣我就可以很平順地在『于家莊』裏住下來了。」她的解決辦法很棒吧?

  「僕兒怎麼跟命寶一個樣,都選擇當奴僕不當妻子呢?」蝶花被僕兒的論調驚嚇到,不禁脫口而出。他教育五年的姊妹竟然心思相同,都要當奴僕,不當妻子。

  「原來命寶也是這麼想的呀?」僕兒更興奮了。「命寶真是聰明!也該是,我們是好姊妹,心靈會相通的。師父,那就這樣決定了,我當僕人,我來當于攏雲的僕人,這樣于攏雲就不會因為被強迫得要娶我為妻而欺負我了。」

  蝶花不以為然地說道:「就算當妻,他也不敢欺負你。」

  「沒什麼不敢的。」簡僕兒卻搖頭。「于攏雲的個性傲驕,一個連性命都不在乎的男人,任誰都無法牽制。若不是真正出於情願,他隨時可以丟棄我、鄙視我,再加上師父又不在我身邊護著我,我要是被他欺負了,你也莫可奈何啊!」

  蝶花無言以對,僕兒是魯莽急躁,但並不笨,她的說法也沒錯。

  「你認為呢,于少爺?我的提議是不是個好主意?」簡僕兒轉而詢問他。

  于攏雲聽著她的「好主意」。

  他是沒料到她竟是有妻不當願當僕,這麼奇特的女子,與他臆測她會貪圖富貴的做法不同,他心裏泛出一抹複雜的情緒來。

  「而且我才十五歲,我可不想現在就當人妻。」簡僕兒愈說心意愈堅決。「師父,就這麼決定了,僕兒就只要當僕人,我跟著于公子回『于家莊』當他的僕人,替他熬藥救他性命就好。咦?我的名字叫僕兒,去當于攏雲的僕兒,還真是天註定呢,嘻!」

  蝶花忍不住按了按額角,這丫頭儼然不會再改變心意了,他若再強行逼她嫁,怕是會招來反效果。

  簡僕兒快樂地問著于攏雲,道:「于四公子,你同意我的決定了沒?我不當你的妻,我當你的僕人,這樣你就不必抗拒我的接近,我的僕兒身分你能接受吧?」簡僕兒對於自己的主意真是愈想愈得意。

  于攏雲凝視著她,她情願當僕人也不願當他的妻子,並且還直指他傲驕,擺明瞭她也不是很想跟他相處的態度。

  「怎樣,你會答應吧?」簡僕兒的小臉湊到他面前,一副「我救了你一命」的得意表情,要他順應她的決定。

  她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于攏雲有著受創的感覺。

  剎那間,他衝動地點頭,道:「好,就這樣,我同意你的做法。」于攏雲答應下來,他決定讓她當僕人,讓她為他祛毒,先救自己再說。

  「太棒了,那就這麼說定了!僕兒不當妻子,要當僕人,于攏雲是我的爺、我的主子,我則是他的僕兒!」簡僕兒道出了她的底限,臉上也散發出無法轉圜的堅決光芒來。

  「好吧,咱們就各退一步,反正師父知道你們最後還是會在一起的。」蝶花不管僕兒跟于攏雲的錯愕表情,他就是篤定他倆最後會在一起。事實上,僕兒也才十五歲,是不急著嫁,就利用這三年好好和未來夫婿相處,認識彼此、培養感情,反正最後僕兒與于攏雲定會成親,這兩人是好鍋與好蓋的相結合。

  蝶花是如此的深具信心。

  若問信心出自何處,答案只有一個——

  他是料事如神的奇人蝶花啊!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47 PM

第四章

  三年後

  「于家莊」,「天遠閣」。

  日頭落下時刻,夕陽光線灑落在樹葉上頭,晶瑩光芒不斷在葉隙中閃爍著,為一天的最末綻放出絢爛的光彩來。

  很美、很漂亮,極佳的景致,百看不厭,這也是于攏雲堅持要把浴池設於戶外露天之故,因為日可觀景,夜可賞星望月,一天的辛勞在沐浴時刻全都洗滌掉,是人生一大享受。

  而此刻,于攏雲就是浸泡在設於露天之下的橢圓形浴池裏,欣賞著夕陽美景。

  在于攏雲十歲生日之際,「于家莊」的當家主人于老爺就撥了塊地給第四個兒子于攏雲使用,為他起造成年之後可以獨住的樓臺廳房,並且取名為「天遠閣」,而「天遠閣」的建造風格全按照于四公子的意思作決定,自然地,于攏雲就依循自己的喜愛構築出自己的天地來。

  于家老爺妻妾共娶五人,恰巧每位妻妾各出一名兒子,所以當五位兒子成長後,于家龐大產業未來將歸誰來掌舵?是要集權抑或是要分家?由誰掌管多少商號?又由哪一房支配財產?林林總總、各式各樣的繼承問題成了百姓們私下討論的焦點,倒是于老爺子一直以來從未表露過財產分配的答案。

  身為第四子的于攏雲雖然多年來因病而休養,不過于老爺對于攏雲依然相當的重視。

  唰~~水聲揚起。

  于攏雲忽地從浴池中央站起,水深及腰,露出淡銅色澤的上半身來,健康的他這幾個月來已是常常自由外出,體態因此變得更佳,那緊實精壯的胸膛、毫無贅肉的腹肌,在在都印證著他已經有著最佳狀態。

  他走到浴池邊緣,抓了條巾子擦把臉後,又坐進池裏。

  這寬大且可游水的溫泉水池是用美麗的晶彩石砌圍而成。

  于攏雲的視線忽然移至浴池左前方的一大片花園區方向,其實在三年前,花園並非種植花朵,而是由數十棵桃花樹圍繞著,不過當他從「花蝶穀」返回「于家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桃花樹全都移除,而且也真從數十棵正常的桃花樹中找到一棵與神醫蝶花所形容的一模一樣的變異桃花樹,就種在溫泉水池的不遠處。

  神醫蝶花說了,被桃花蠱蟲寄宿的桃花樹,花瓣上會產生一條淡白顏色的線形,這棵桃花樹在春天開花之際,就會散發奇毒,飄散到一丈之內的距離,而浴池,便在花粉飄散的範圍內,也因此他會把「一線桃花」吸嗅進體內。

  而偌大的「于家莊」,主子與奴僕群加起來三百餘人,卻僅有他染上這怪毒,也是因為毒樹只種植在「天遠閣」的池畔,而他,從不讓奴僕進入溫泉池服侍他,哪怕中毒的五年光陰裏,他身體虛弱,除了無法動彈、躺臥在床而得靠男僕擦拭身子外,若他體力較佳時,仍是獨自一人沐浴,不讓任何人進來服侍,也因此造成僅有他一人吸進「一線桃花」之毒卻不自知。

  只是「一線條花」會出現在溫泉水池邊是巧合還是故意?

  其實桃花樹是他娘親親自購置數十棵讓下人種植在池畔邊的,娘親當年特意選擇栽植桃花樹,是想替他驅邪避凶再加上招桃花,娘親疼兒立意沒錯,他也順從娘親之意,讓桃花樹種植於此處。直到神醫蝶花說了「一線桃花」之毒正是出於這一片桃花樹林時,他當然移走且暗中毀去那一棵帶毒桃花樹。娘親疼他,接受了他想換風景的理由,也就同意兒子移走桃花樹的決定,不過娘親仍不知道他中毒之事,他完全沒有告訴家人他是中了毒,僅說是生病。

  當然,他絕對不會去懷疑娘親有陷害他的企圖。

  那麼,又會是誰弄來這「一線桃花」,且隱藏得這般縝密?

  究竟是有個「不知名的惡人」利用他娘親而種植帶著蠱蟲的桃花樹?又或者只是娘親不小心地恰巧選中了這一棵帶著蠱毒的桃花樹?

  于攏雲至今仍是無解。

  他曾懷疑過,是否與另外四位同父異母的兄弟有關係?

  于家兄弟五人並非外人以為的齊心合力、你謙我讓。相反地,五兄弟是競爭關係,雖未明爭,卻有暗鬥。

  再加上五個人各有個性,有人孤僻、有人陰沉、也有細心謹慎者,當然也有擅長騙人,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行事作風弄得兄弟情分更淡薄之人。

  然而,總在病中的他卻還是深受父親極度的重視,所以于家人也不敢對他有所輕忽,會不會因此而招來妒忌呢?

  父親一直以來相當看中他驚人且準確的判斷能力,他就是有能力快人一步地找到利基,這是大多數人難以培養的敏銳能耐,但想當個成功的商人,判斷能力卻又極為重要。

  于老爺最愛詢問于攏雲哪一項營生可做,又該如何擴展店面商號、佈局生意,且每次聽從他的指點後,總能很快回利賺大錢,這才深受于老爺的重視。

  于攏雲雖然大多數時間都處於病中,但他並未跟外界斷絕聯繫,每當身體舒服些時,就會乘轎出門,更常被太子殿下帶到全國四處遊走,找尋蝶花神醫,也因此看遍各地區域百姓們的生活狀況以及瞭解其需求,這才能給父親提議,也為「于家莊」賺進大筆財富,這也是于家老爺疼愛且看重他這老是在生病的兒子的原因。

  他會是因為于老爺的特別重視與疼愛而招來殺身之禍嗎?

  桃花蠱毒之事是自家人的內哄嗎?

  不過這三年間,他並沒有找到兄弟陷害的線索,所以對於真相,他更要仔細調查才是。

  倒是「一線桃花」之毒,現在已經困擾不了他了。

  幫他擺脫毒害的最大恩人除了開藥方的蝶花神醫外,簡僕兒更是最重要的關鍵。

  這三年來,簡僕兒天天為他熬藥祛毒,日復一日,不曾有過抱怨,這樣的盡責讓他完全無法挑剔她任何事,現在的狀況已演變成他若趕她離開于家,又或是故意與她作對,會產生一股愧疚。

  這三年間,于攏雲曾以為簡僕兒決定當僕不當妻,只是做做樣子,他以為粗野丫頭在山林間長大,一進于家便會愛死優渥的生活,一段時日後她貪婪的「狐狸尾巴」便會露出來。但,她並沒有,甚至是樂於接受奴傭的工作,就當個小僕兒,從不曾顯露過想當他妻子的意思。

  而他也詢問過她藥方,還以放她自由做為誘引,但她不為所動,完完全全以蝶花師父的命令為依歸,並且反過來強調這三年她會好好為他熬藥,絕對會治癒他。

  簡僕兒種種謹守立場的行為讓他完全拿她沒轍。

  她就只專注於熬藥這件事,以治癒他為唯一目的,除此之外的事情,她都傻乎乎地帶過。

  而他,有時竟會因為她的嚴守分寸而心生不悅,她的做法刺痛了他的自尊。

  噠噠噠……後方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這奔跑聲音一會兒遠、一會兒近,亂跑亂闖,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似的。

  膽敢在「天遠閣」內橫衝直撞者,就僅有簡僕兒這個放肆的僕人了。她粗野的性子未曾變過,魯莽的個性和與他作對、敢挑釁的性格也依舊存在。

  于攏雲的唇角勾出一抹笑,背對她,泡著澡,不出聲,讓她找他。

  另一隅——

  「在哪兒?人呢?跑哪兒去了?整座『天遠閣』我都巡過一遍了,怎麼沒見到人?不會是出門去了吧?真是的,藥都熬好了,怎麼會跑掉?」簡僕兒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但想了一想後,又抿唇微笑,還自語道:「不過他這麼會跑,也是好事一樁,代表他的身體真的無恙康復了。」三年過去了,這三年期間,她抱持著不許他死去的念頭,天天為他熬藥,非要治癒他不可,漸漸地,治療效果顯現,于攏雲已經有三個月時間不曾再被「一線桃花」的毒性攻擊過,變得健康有活力了。「雖然看起來一切順利,不過為保安全,還是再讓他喝兩個月的藥好了,非要徹底把『一線桃花』的惡毒給祛除殆盡不可,而且只要他存活且健康平順,那麼掃把星的惡名從此也就能在于攏雲的見證下遠離了……」哇哈哈哈……差點放聲狂笑,她硬是憋住。

  雖然待在「于家莊」這三年時間,沒人敢當面嘲笑或指控她是掃把星來著,可她還是不小心製造過一些禍害。

  像是熬藥時不小心睡著了,廚房給燒掉;又或者太急躁,害人因此而受了傷。

  另外,有些僕傭對她很有戒心,因為她是四公子親自帶回來的僕人,但,他們倒也不敢直接與她對上。

  不過她自個兒很認分,完全以僕人自居,也做僕人的工作,而且這三年期間她從來沒做出勾引于攏雲的動作,這也讓人少了碎嘴的機會。

  是啊,就別去貪圖于攏雲,她在踏進于家大門的那一刻,就把師父的婚配說法拋諸腦後,完完全全不去回想這件事了,哪怕這三年間,她其實是對于攏雲有著特別的情緒,像是關心、想照顧他,尤其當他毒發時,她為他煩惱焦躁也心疼,可她都壓抑得很好,不顯露於表面,深深埋於心中,沒有人看得出來她心裏真正的情緒。

  呵呵,她可是打贏了自個兒的莽撞天性,很成功地保持住平常心,會這麼壓抑,全為了三年時間到了時可以爽快走人。她一直想要的自由啊,在她十八歲之時,終於可以得到了……

  驀地,她停下腳步。

  浴池那裏,有人在沐浴嗎?

  氤氳熱氣不斷地嫋嫋上升,顯然有人在池子裏,而能使用這個露天溫泉池的,也唯有主子于攏雲而已。

  「原來在這裏啊!」她撇了撇唇,往浴池的方向走去。

  簡僕兒想起三年前她初到「于家莊」時,就被「于家莊」的宏偉給嚇一大跳,豪門富戶呀,而屬於于攏雲所擁有的「天遠閣」也氣派好看得不得了,連戶外溫泉池都精心設計過,那建造出「天遠閣」的人物還真是厲害,而且橢圓形浴池還大到可以用來游水玩樂呢!

  隨著她愈來愈靠近浴池,繚繞的熱氣也愈濃,不過于攏雲那忽而清楚、忽而模糊的背部線條還是讓她的心弦騷動了起來。

  光只是見著背,她就想流口水。

  她能阻止自己愛上他,卻控制不住自己垂涎他的身體。

  就當作是福利,就僅是自娛吧,反正于攏雲也不知道她會偷看他,還會逮著機會碰他、摸他,誰教他的身體太迷人了,而她既然沒想當他的妻,且過陣子要離開他了,有機會就多加欣賞,記在腦中,可以回味啊!

  簡僕兒邊走邊欣賞他的裸背,僅是裸背就夠讓她目不轉睛了,美之物,人皆愛之,所以口水差點流下來應該也沒啥大不了的……

  「你急著找我什麼事?」于攏雲開口說道,沒回身的他已感覺到她在他後方。

  簡僕兒烏溜溜的眼珠子仍然鎖著他的背部沒移開,不過還知道回答他。「我急著找你喝解毒藥啦!雖然已過三年期限,照理你的毒已經祛除完畢,但為了安全起見,你最好再喝一陣子藥汁,非要把毒清乾淨不可。」

  他聽著她找他的原因,又一次以治癒他為目的,好像只除了這件事以外,其他的事情完全不重要。

  受創的感覺又出現了,他對她的「冷淡」愈來愈不舒服。

  「何必再喝藥,我覺得我已痊癒康復了。」他突然很想知道在治癒他之後,她下一步要做什麼?

  「我其實也覺得你已經痊癒,因為你的身子足足有三個月時間不曾再被『一線桃花』的毒侵襲,不過為求安全,我還是決定讓你再喝兩個月的藥汁,如果能夠持續不發作,我也就可以放下責任了。」

  「放下責任?」于攏雲的身子輕輕一震,她的話有些奇怪。

  「對啊,你本來就是我的責任,而我盡責地把你體內的毒都祛除了,責任已了。」她回道。

  責任已了?對她而言,他就只是她的責任而已,就僅止是責任。

  這刺耳的「責任」兩字竟然讓于攏雲怒火中燒。

  于攏雲回想起簡僕兒當時願意救他,除了是不敢違抗師父的命令以外,另一個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不想變成掃把星,救他純粹只是利己,此刻再對照她的「責任說法」,更是證明著她對他的照顧都只是不得已的。

  「放下責任之後呢?接下來你想做什麼?」于攏雲的口氣變得冰涼。

  「就離開于家嘍!」簡僕兒答得乾脆。

  「你要離開于家?」她就這麼輕易地說出離開,而且聽不到一點點留戀或不捨,于攏雲體內的怒焰簡直要炸開來了!

  「是啊,我要離開,我早就作好決定了。」雖然有些不捨啦,不過一直當僕人已經不好玩。

  「為什麼想走?『于家莊』不好嗎?」他喉頭一緊,咬牙迸話,原來她早早就決定要離開他了。

  看來這三年的相處,他完全沒有吸引住她的心,她對他視若無物,她不留戀他,她對他好無情,也好絕情,因此她的心裏頭只有負完治毒責任就可以快快離去的念頭,一點點眷戀的情緒都沒有,面對這樣的結果,于攏雲忍不住生氣。

  「我在『于家莊』三年時間,也夠久了吧?而且我到于家本來就是為了治好你的毒傷,現下確定你康復無事了,我當然可以無牽無掛地離開,這樣不對嗎?」她的未來不要再被拘束住,她從小就喜歡飛,不愛被枷鎖綁住,所以當年住在「花蝶谷」時,她可是滿心期待十六歲時可以獨自出穀過自己的人生,哪里知道冒出了個于攏雲,再加上她一心想要掃除掉掃把星這大惡名,良心大發地想救他性命,這才願意到于家三年,也讓她自己的歲數再長一些,待十八歲時想自由翺翔也就沒人會管。

  當年她會拒絕嫁給于攏雲,就是不想小小年紀就被丈夫控制住呀!

  簡僕兒再道:「我是想到外面的世界瞧一瞧,這跟『于家莊』好不好玩無關,你就別問太多了。」她不想解釋太多,多說無益,只會煩心,反正就是要離開于家。她又催促著于攏雲,道:「四少爺可以穿衣了吧?還要喝藥呢!」她可是謹守這期限,做好對師父的承諾,絕不外泄藥方,哪怕她是那樣想要自由,而于攏雲也曾以放她自由做為引誘,不過她都不為所動。

  「你走!」于攏雲冷森地說道,怒焰燃燒著。現在已能確定簡僕兒就只單純地想當個熬藥僕,視他為主子,僅做奴僕的工作,不曾把他當成特別的男人,當然也就對他沒有特別的情感。

  「那我先去幫你拿衣服過來穿上比較快,不要拖拖拉拉的。」她最受不了等待了。

  僕兒匆匆跑到內室,從衣櫃取出衣衫,又匆匆地走出內室,回到浴池邊要交給他。

  「請快點,不要慢吞吞的,藥汁已經放在你房間了,再不喝,涼了或倒了,我得重新再熬藥汁,很累的,呃……」于攏雲已經正面朝向她了,雖然微漫的熱氣讓視線變得蒙朧起來,可他美妙的肩線、均勻的胸膛線條就在她眼前晃呀晃地,看起來好好摸的樣子……

  她走著,視線一直盯著他的胸膛,粉嫩小舌更是忍不住舔了舔自個兒的唇瓣。

  于攏雲瞧她一直走過來,深瞳一眯。都快踩到晶彩石了,可她似乎沒停下腳步的意思,仍然一直走,但于攏雲也沒想提醒她,只再道:「你的焦急就只是想要快點治好我好得到自由?」

  「對啊,我很急,我在于家也待得夠久了——啊!」撲通一響,簡僕兒竟然一腳踩空,直接跌進浴池裏!

  唰!嘩~~

  「咕嚕……噗!」簡僕兒被水一淹,頭昏腦脹,還喝了幾口洗澡水,最後是一雙鐵臂把她從浴池裏「撈」起來。

  「噗!」一探出頭,立刻吐出嘴裏的水,站直後,她驚惶地說道:「嚇死我了!」

  「活該。」于攏雲卻有著報復的快感。

  「都是因為只顧著跟你講話才會分心啦!」她就是猛盯著他的胸膛,才會沒注意到已走近浴池,結果腳一滑,人也栽下浴池裏。

  不過她沒想怪他沒提醒,因為他的擁抱讓她癡了。

  他撈起她後就擁住了她,此刻簡僕兒就偎在他的胸膛上,親近到只要仰首便可瞧清楚他的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實在太俊了,好想摸摸他俊美的臉皮喔!思及此,她俏臉微微窘熱。

  「你想做什麼?」他問她,她的小手在水中搖來晃去,好像想做什麼事似的。

  「沒、沒什麼……」她好想摸他,只是現在兩人都很清醒,她若撲上去也太丟臉了,畢竟以往都是趁他睡著時偷偷摸他的。「可以……可以起來穿衣服、喝藥了吧?」

  「嗯。」他的磁音變得好低啞。

  「怎麼了?你的聲音有點奇怪耶!」他明顯地像是在壓抑些什麼。

  「沒事。」于攏雲忍得好辛苦,因為黏在他身上的簡僕兒馨香迷人,還緊緊偎在他的胸膛上,他此刻可是全身赤裸,她軟嫩嫩的嬌軀很能「刺激」他。

  「既然沒事,那就快點起身穿衣、喝藥了吧!」簡僕兒趕緊說道,她很怕自己伸出「魔爪」摸他臉皮。「快點、快點——哇!」她又尖叫一聲,因為動作太急,腳又一滑,身子整個往後栽。

  于攏雲又勾住她的纖腰,以免她往後跌摔進池子裏。

  「幸好,又沒事了。」她鬆了一口氣。

  「對,你沒事,我也沒事。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能『互相扶持』且『化險為夷』,我突然間覺得,這三年時間你已經成功地證明了你是我的幸運福星。那麼你若離開我,會不會讓我又出事呢?」于攏雲惱怒之餘,有感而發。這丫頭一點情面都不留給他,但他強大的自尊心讓他無法直接要求她留下,所以他靈光一閃,忽然問著簡僕兒,決定改用迂回方法「勾引」她。

  「會嗎?你不是說過你並不相信掃把星之類的惡意誣衊?我走不走跟你的未來不該有牽連才是吧?」她吃驚地反問他。于攏雲從來不把掃把星之說當成一回事,換言之,他不認為她是掃把星。

  這個她一直深埋在心裏,從不對外講述的掃把星秘密,在于攏雲問過她為何會自嘲自己是掃把星時,她已對于攏雲說明過原因,誰教第一次救他時,她就已經當他的面自泄秘密了。

  然而當于攏雲聽完她所謂掃把星的過程後,卻回應一切的傷害事件都只是巧合造成,與掃把星無關,他是這麼認定的。

  他的回話,是安慰了她。

  並且于攏雲也不曾對任何人提過簡僕兒的掃把星秘密,即便這三年裏她在于家做過一些蠢事,倒也從沒聽人直接斥駡她是掃把星。

  于攏雲斂下眼,解釋道:「我是不在乎掃把星這事,可你很在乎不是?」他為了留她,竟然用這種不入流的威脅手法。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因為你,我確定自己不再是掃把星了,當年我願意留在你身邊熬藥救你性命,便是希望藉由你的平安好徹底掃除掉掃把星這惡名,如今三年已過,你果然平平安安地活著,讓我可以把掃把星這汙名拿掉,你還是見證人,我可是高興極了。」

  于攏雲直接閉上雙眼,她不僅不在乎他,還真把他視為掃除惡名用的棋子。

  也就是視他為「工具」,她才能輕易地撇掉他這個「責任」,說走就走。

  「你……你怎麼了?你在生氣嗎?」簡僕兒一驚,他忽然抬眼瞪她,而他眼中閃爍的怒焰好強大。

  「生氣?」于攏雲一怔,連大而化之的她都能看出他火氣十足?怎麼他對她的離去竟是這麼生氣,而且想留下她的念頭亦是那般的強烈?「沒事。」他暗吸口氣,壓抑怒氣,不懂自己怎麼會這麼在意她?

  「沒事就好,我還覺得奇怪,怎麼要你喝個藥,你卻拖拖拉拉的,還發火呢!」真怪!

  于攏雲閉了閉眼後,再道:「對了,你若離開『于家莊』,那我要怎麼對蝶花神醫交代?」

  「交代?」簡僕兒眨著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說道:「依你傲驕的個性,怎麼會想到交代這種事?我不認為你會在乎我神醫師父的想法,你也不用給他交代吧?」下一瞬,她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也很希望儘快擺脫我吧?那就別再拖拖拉拉的,起來喝藥汁了。」道完,她硬是轉身要退離他的懷抱,否則跟他「黏」太久,怕色心大起的自己會主動對他做出不該做的事。

  簡僕兒找階梯要走上浴池。

  「呀!」她才走沒兩步,突然低呼出聲,腦袋瓜子被往後一扯,痛呀!誰在扯她頭髮?

  一回首,這才發現她的一綹烏絲居然與于攏雲的一綹黑髮打結糾纏在一起。落水的她,髮辮早已散開,就因為飄散在水面上,所以跟他的長髮纏住了。

  「怎麼頭髮打結了呢?」她說道。

  「結髮了。」他也訝異兩人的發絲竟會纏在一起。

  她立刻道:「快點解開相纏的頭髮啦!快點,我們已浪費太多的時間了。」

  浪費時間?于攏雲濃眉一鎖,霎時,他一手捉著她的一綹青絲,另一手則捉住自己的一綹黑髮,用力一扯,將打結的發絲硬是扯斷開來。

  「這樣你滿意了吧?」他冷森地說道。

  她呆了呆,是該滿意,可看著斷了連結的頭髮,她的心為什麼突然間好酸、好疼、好……難受?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47 PM

第五章

  一大清早,隸屬「天遠閣」的女婢與男工奴才們各自起床、盥洗、用過早膳,接著,就開始忙碌起來,做著屬於自己本分的工作。

  修剪花樹的男工爬上爬下地照顧所有花木,務必保持翠綠新鮮的姿態,而在樓閣廳房裏打掃的女婢們也來來回回地擦拭門窗,灑掃整理,要讓「天遠閣」保持著優美的環境。這是「于家莊」奴僕們的例行性工作,而有著僕人身分的簡僕兒也都會參與打掃,三年來不曾例外過。

  就因為簡僕兒在于家是認分地當著僕人,所以贏來許多友誼,只是一種米養百樣人,一直看她不順眼者也大有人在,簡僕兒是知道的,但她無法改變他人的想法,所以也就任由對方討厭她,但幸好討厭她的人都只是逞逞口舌之利,並未做出實質傷害的事情來,她們終究會忌憚于攏雲,每個人都清楚簡僕兒是于攏雲親自帶進「天遠閣」的,不敢對她太過囂張。

  不過,她就要走了,她要離開「于家莊」了,她不會再是爭議人物了。

  于攏雲的身體已經康復,她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

  至於「一線桃花」是怎麼出現且為什麼會毒害到于攏雲,雖然至今仍然無法解答,不過真相的找尋于攏雲自己會負責,她沒有立場去管,現在的她該為自己而活,她該要衝出于家的牢籠了,她壓抑三年想要自由翺翔的心思總算可以放縱開來,她該開心地尋找自己的新人生才是。

  只是,她還是起了躊躇。都是那日在溫泉池子時,她直截了當地跟于攏雲報告要離開的決定,結果于攏雲不僅不祝福,還怪怪地用了一些說法像是要「留住她」,這導致她的心情也跟著怪怪了起來,要走的決定因此而猶疑。

  哎呀呀,好煩好煩,不想了,不要多想下去,她的個性不適合思考太多複雜的狀況,她只要想著自由,不要跟著于攏雲一輩子,也不會當他的妻子就好。

  簡僕兒已經見識過于家男人個個多情的狀況,每個少爺都是三妻四妾地娶進門,這些于家男人的妻妾們都只是維持表面和平,其實常常在爭寵、在暗鬥,連她這麼魯鈍的人都能看出女人們臺面下的風起雲湧,那依她個性,若與人鬥肯定慘輸,萬一再有婚約枷鎖困住她,她離不開于家,到時候只能待在「冷宮」裏自憐自艾,那就太淒慘了。

  雖然于攏雲因病尚未娶妻,但痊癒後的他,大概很快就會娶妻納妾了。

  「僕兒,你真的要走嗎?怎麼你要離開于家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呀?」拿著木桶子走過來的江琴問著好朋友簡僕兒,她們同樣是「天遠閣」的僕人,共事三年,交情還不錯,不過幾日前「天遠閣」卻開始傳散簡僕兒要離開于家的消息,她憋了大半天的話,終於忍不住吐出問她。

  「是真的,沒騙人,而且我要走的消息是我自己講的,所以沒有錯。」簡僕兒平靜地回道。她為了不想給自己反悔的機會,因此故意放風聲出去。

  「是你自己說的?」江琴一怔,確定好朋友是真想離開,她悶了。江琴是有簽下賣身契的僕人,所以無法隨便離開于家,但僕兒似乎沒有受到于家的任何限制。其實她是怎麼來到于家的,沒人知道內情,只知道她是被四少爺帶進來,且專司熬藥給他喝,而且四少爺這三年來在僕兒的照顧之下,易生病的身體居然康復了,現在健壯如牛。

  「所以再過一個多月,我就得跟你道別了。」僕兒再道。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走呢?在『天遠閣』裏不是待得好好的?我還以為我們能一直當朋友呢,你若離開,我會很難過。」

  簡僕兒笑一笑,因為她想做自己呀!愛飛翔的她想學蝶花師父一樣四處遨遊。哼,師父他呀,把烏孫命寶交給皇太子,把她交給于攏雲,之後自個兒就又五湖四海優遊去了,她已三年沒見過蝶花師父,「花蝶穀」也無他蹤跡,只曾聽說過蝶花師父在某處妙手救治了誰,但派人去找,卻又無蹤,這三年裏,蝶花師父只有請人捎信給她,告知在「花蝶穀」照顧命寶和她的兩位伯母以及伯伯獲取了一筆足以衣食無缺的銀兩後,也已離開「花蝶穀」。師父就是為身邊人都安排好了去處,才能自由自在地到處去。

  「江琴,我也捨不得你,只是我想到外頭見見世面,只好硬下心腸跟你們道別。反正就是這樣,不要再談下去了,我心意已決,不會改變的。」怕是講太多,她的心又會擺蕩起來,所以乾脆左手提起木桶,右手拿起掃把,還把掃把一甩,扛在肩膀上,準備工作去。「我到客房那邊打掃,桶子我帶走了。」簡僕兒總像個男孩子般的粗魯率直。

  「好。」江琴道。

  「用膳時再見嘍!」簡僕兒一轉身,扛在肩上的竹掃把也劃了個弧線。

  「哎呀!」誇張的驚呼聲在她轉身的同時響起,簡僕兒停止動作。她後方有人,她感覺到扛在肩膀上的掃把掃中了人。

  「你做什麼?你在做什麼呀?你是故意要用掃把劃花我的臉蛋嗎?你太過分了!」尖叫聲像打雷似地一直轟出,被掃中的人捂著臉大聲叫嚷著。

  簡僕兒忙著道歉。「對不住啊,香吟,你有沒有怎麼樣?沒事吧?」

  「說對不住有用嗎?有怎樣你賠得起嗎?簡僕兒,你太魯莽了,而我怎麼這麼倒楣被你給傷到,你真的是——」「掃把星」三個字硬是吞回肚裏去,罵不出口,畢竟簡僕兒身後的靠山她惹不起,「天遠閣」的奴僕都知道于攏雲對簡僕兒很好的。

  「對不起,真的非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簡僕兒不斷地道歉,畢竟是自己把掃把掃上人家的臉。竹掃把頗硬,是很危險沒錯。

  「哼,你一定是妒忌我長得美!」香吟氣呼呼地用另一種方式罵道。

  看不下去的江琴開口了。「喂,你也夠了吧?僕兒都道了歉,你也沒怎樣,何必咄咄逼人?況且要論美醜,你也只是堪稱清秀罷了,僕兒可比你漂亮多了。」雖然僕兒的個性跟男孩子很像,但仍無法掩去其清麗相貌,瞧她還粗粗魯魯地把掃把扛在肩頭上,一頭長髮紮成兩條辮子,一身簡單上衣下褲的僕人衣裝,可那俐落氣質就是顯得率真又美麗。

  「夠了的人是你!」香吟不滿地怒瞪多事者。「江琴,你不要以為巴結簡僕兒會有好處,打從簡僕兒進入『天遠閣』後犯過多少事啊?只是大家心腸好,不和她計較,你別以為簡僕兒就是與眾不同,得罪不起了!」雖然簡僕兒一出現就自稱是僕人,也視于攏雲為主子,還一副不想被當作特異的存在,所以舉凡掃地、端茶、雜務,她通通都願意做,也跟「天遠閣」內的奴僕吃住相同,唯一不同之處就只有她必須親自服侍四少藥喝藥,甚至四少爺還下令不准有人代替簡僕兒熬藥,更不許有人去偷窺簡僕兒熬藥,但不管簡僕兒怎麼跟大夥兒打成一片,香吟與一些同事就是覺得她假惺惺。

  江琴替好友回擊香吟,道:「你心眼真小,不過就是一個沒注意,值得你記恨嗎?」僕兒有時是粗魯了點,導致一些傷害產生,像是性子太急撞倒人,害對方跌跤摔個狗吃屎,也曾熬藥熬到把廚房燒掉過三間,還有人接近她居然當場昏倒——雖然被診斷出是天氣炎熱而昏厥,但偏偏就是在僕兒面前昏過去的,也真是奇怪——不過這些事都只是小問題,而且有些狀況的禍首也不是僕兒,相較之下,江琴反而無法忍受香吟的斤斤計較。

  「我才不是記恨呢,我只是覺得簡僕兒有點可怕罷了!」香吟瞪了簡僕兒一眼,再道:「但幸好你要離開了,大夥兒也舒服點,不用老擔心會不會被你害著!」哼,她就是來問她哪時候要走人的?

  「僕兒才不會走啦!」驀地,又冒出一道陰陽難分的嗓音,不過這叫囂一出,就知道來者跟簡僕兒是同一陣線的。

  「小鯉魚,你懂什麼?」香吟沒好氣地轉向來者,這像男又像女的聲音很好辨認,是長工小鯉魚。

  身形與簡僕兒差不多高的小鯉魚雖然是個男的,但因為身形屬單薄女態,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樣子。他一張臉龐常常因為工作太過認真而讓灰塵髒汙了,或是受了傷,以至於老是黑一塊、紫一塊的。

  瞧,小鯉魚此刻頭髮就又亂糟糟地遮掉了大半張臉,左眼上又黑了一塊,也不知道撞上了什麼東西。不過偶爾沒事的臉龐,顯現的是唇紅面白的俊俏樣,但仍是弱男人的形象。

  小鯉魚是在一年前進入「天遠閣」工作的。

  他是被心腸極軟的于攏雲的母親所買下的可憐人。

  據悉,小鯉魚姓董,不過因為董父、董母目不識丁,而且家境貧苦,所以就隨意喊他叫小鯉魚,後來兩老生病籌不出藥錢來,小鯉魚就在路上搶見于夫人,乞求買他為奴,他願忠心於于家,要賣身救父救母,之後小鯉魚便被帶到「天遠閣」工作。

  小鯉魚看似好欺淩,但他常用十足膽量來彌補體型上的偏弱,也讓「天遠閣」裏數十位男工、女婢不敢欺負他。

  「香吟,你夠了,不要一直妒忌僕兒行不行?還故意要欺負她,真難看!」小鯉魚氣呼呼地站在簡僕兒身邊,要為簡僕兒申張正義來著。

  「我哪有妒忌簡僕兒?你少胡說了,哼!」香吟恨恨地回道。

  「沒有嗎?你跟阿花、豌豆、翩翩、阿如都是同一副德行,老是聚在一起偷偷竊語僕兒的是非,還暗中計畫著欺負她的辦法,雖然都沒膽子做啦,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們對僕兒的仇視,而且你急著趕僕兒走是想剷除眼中釘,好乘機勾搭四少爺對不對?」于攏雲是五個兄弟裏最受青睞的一位少爺,二十五歲,卻尚未娶妻,其他少爺都成親甚至已有人納了四妾。

  被說中了心底事,香吟面紅耳赤,惱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哪有要勾搭四少爺?你少胡扯、亂講話!還有,你也真怪,一個大男人居然愛嚼舌根,還是你根本不是男人?其實你不男不女的樣子很欠揍你知道嗎?」香吟氣到跟他吵了起來。

  「欠揍的是你——」

  簡僕兒插話道:「好啦好啦,你們不要吵了。小鯉魚,我沒事的,你不用替我打抱不平,而且也不用理會香吟怎麼對我,反正過陣子我就要離開,你就不要為我出頭了。」兩人相識雖然僅有一年時光,但僕兒對小鯉魚是心存感激的,小鯉魚雖然男生女貌,不過他很勇敢,正義感又重,常常幫她訓誡一些妒忌她的奴僕們,這也讓大而化之的僕兒跟小鯉魚十分投緣,兩人一直是好朋友。「而且我跟你不一樣,我沒簽賣身契約,所以可以說走就走,但你不同,你還有賣身契在于夫人手中,以後還要在『天遠閣』待下去,還是不要跟同事處不好了。」

  小鯉魚無所謂地說道:「你放心啦,她們不敢欺負我的,而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會乖乖被欺負呀!」

  簡僕兒笑了,直接攬住小鯉魚的肩頭,道:「你懂自保,我就放心了。」

  「喂,這是在做什麼!」香吟大聲叫了起來。「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對男人勾肩搭背,這成何體統?快放手!簡僕兒,你不要丟女人的臉面啦!男女授受不親耶,怎麼可以這麼親近?喂,分開分開,別愈貼愈近了,你們也太親熱了吧?」

  簡僕兒不僅不鬆手,還故意挑眉看著氣呼呼的香吟,看她大驚小怪的直嚷嚷,覺得有趣,而且腦子竟然也幻想起于攏雲若是看見這樣的畫面會是什麼反應?應該沒感覺吧?

  雖然在溫泉池時,于攏雲有展現出怪怪的、想要留她的情緒來,但,這幾日以來,他並沒有開口說要留她,所以她懷疑有可能是她自己弄錯了,于攏雲根本不想理她。

  「還勾著?」香吟又叫又吼著,道:「你這女人太不成體統了,我應該去請四少爺過來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才是!你分明是個浪蕩女子,才敢不理閒話、不顧名節地就跟男人勾勾搭搭,像你這樣的僕人能使用、能留下嗎?還是快滾比較好!」香吟雖然在臭駡僕兒,但內心卻欣喜不已。簡僕兒跟小鯉魚愈是要好,她告狀的理由愈是充分,畢竟沒有一個主子可以容忍底下奴才行為放蕩的,再加上四少爺雖然不曾當眾宣告過與簡僕兒的關係,可明眼人都瞧得出四少爺對簡僕兒是另眼相待的,也就是善待簡僕兒,簡僕兒才能在「天遠閣」順利過三年。但在今時今刻,簡僕兒竟然放肆地跟男奴才相親相貼、不乾不淨,若被四少爺知悉,四少爺必然會重新評估簡僕兒的本質,也一定會厭惡她的!

  簡僕兒笑了笑,于攏雲不會恰巧出現在這偏廳的,而且現在可不是喝藥時間,兩人不會見到面。再則,簡僕兒不以為于攏雲會在乎她跟誰勾肩搭背了。

  「我偏要摟他的肩膀,我就是喜歡小鯉魚,不行嗎?我——」

  「你喜歡小鯉魚?」冷而沈的磁音竄出,朝他們幾人的耳朵冷厲劈來。

  嚇!

  簡僕兒半開啟的小嘴停住,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于攏雲打斷。

  「你說你喜歡小鯉魚?」于攏雲聽到簡僕兒是這麼說的。

  「四四四四……四少爺。」香吟猛打哆嗦,怎麼四少爺的表情變得這麼的恐怖?

  小鯉魚也呆掉,他回身一見到于攏雲的冷冽神態,身子也石化般不能動彈。

  「你怎麼來了?」簡僕兒的藕臂仍然掛在小鯉魚的肩膀上,她柳眉一聳,不懂于攏雲的語氣幹麼不客氣,而且表情也這麼難看。

  「我為什麼不能來?這是我家。」于攏雲淩厲的視線仍是直盯她的手臂,而她仍然是勾著他的肩膀不放,舉止是這樣的親密!

  小鯉魚腿軟了,他都快跪下去了。他雖然不聰明,不過腦袋還是比魯鈍的僕兒靈巧一點,懂得察言觀色,四少爺那一句「你喜歡小鯉魚」的口氣非常非常的可怕,他清楚地感受到主子的怒焰了。

  雖然「天遠閣」的奴僕們都會在私下議論簡僕兒跟四少爺的關係,也都認為他們有曖昧之情,不過小鯉魚以為他們只是交情不錯,與愛情無關,否則四少爺就直接娶了僕兒就好,幹麼讓她當僕人?

  但此時此景,小鯉魚已不做如此想,他嗅到了非常不尋常的氣氛,也決定要跟僕兒「保持距離」。

  「咳……僕兒你、你腦子不清楚了嗎?少爺……少爺當然能來偏廳,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誰敢擋他?他是主子耶……」他細碎著聲喘氣,真怕自己會倒下去。「你的問題真愚蠢,不過……不過我不該留下來繼續聊天,我該工作去了,僕兒你的手……你的手別搭在我肩上,我得到花園去拔草……對,我要拔草,你放開我,讓我去拔草……」小鯉魚想溜,他已經承受不住四少爺尖銳的眼神,他整個人都快要癱倒了。

  于攏雲望著她,幾天沒見僕兒了,但只要她把藥汁放在房間,他自會喝。特意的隔開,是要抽離她打算離開的問題,他的自尊與自傲讓他不挽留她,只是,一想到這輩子再也見不著她,他整個人就煩躁、憤慨、鬱悶得簡直快要垮了。

  所以,他今日主動來找簡僕兒,想看她是否回心轉意了,但沒料到卻是見到這景況。

  簡僕兒揉了揉手臂,在于攏雲尖銳的視芒下,她肌膚都泛出疙瘩來了,強烈的不安讓她也想走人。「小鯉魚要拔草,那我也要澆花,我們一起去工作吧!」簡僕兒覺得氣氛太詭異,本來以為于攏雲不會理會她跟誰好,但他的神情讓她不做如是想了,更嚇得她想避開他。

  于攏雲冷冷再道:「一起?怎麼你去哪兒都喜歡跟隨著小鯉魚?你們倆很愛在一起是不是?」他不得不懷疑僕兒會堅持離開「于家莊」,是跟小鯉魚有關聯。

  「他們是常常在一起啊!」香吟鼓起勇氣說道,她要把握機會讓四少爺討厭簡僕兒。

  于攏雲的臉色更難看了,沒想到一個長工竟能讓僕兒喜歡。

  這長工年紀極輕,跟僕兒同年歲吧?他記得是心軟的母親在路口見他可憐,為了救生病的雙親,極需銀兩而賣身,這才把他買回來,也安排他在「天遠閣」工作。這一年來,他是聽聞過小鯉魚工作十分認真,但也因此常常受傷,除了這些小事之外,其他倒也沒出過什麼差錯。

  他以前沒有特別去注意小鯉魚和僕兒的關係,是因為知道僕兒的性格本就大方,容易與人打成一片,人人都可以是她的朋友,也就沒去注意是否會有「日久生情」的狀況,但,這樣的疏忽,現在可能成為他最大的失策。

  小鯉魚的身子開始抖顫,不斷地抖著,香吟居然火上加油,他完了!另外,僕兒是沒感覺到四少爺那充滿妒忌的眼神嗎?居然還大膽地說要跟他一起工作,並且摟著他肩膀的手硬是不鬆開!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小鯉魚在心底默念著,祈求上蒼能讓他脫離這次的險境。

  于攏雲轉而望向簡僕兒。

  「幹、幹麼?你那是什麼眼神?」簡僕兒心一緊,他的眼神充滿著指責,再加上他質問的口氣,好像捉到她「偷人」的證據似的。「我喜歡跟小鯉魚一起工作有何錯?」

  「是沒錯。」于攏雲森冷地道。

  沒錯還這麼凶?「對嘛,我跟小鯉魚一起工作很正常,我們兩個交情本來就不錯,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

  「但豈能好到勾肩搭背?你忘了他是男子?」于攏雲道。

  聞言,小鯉魚更緊張了,不斷不斷地求助神佛救命啊!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小鯉魚由衷祈禱神佛快來救命,更希望僕兒不要繼續表示跟他很好,她愈說他倆親密,愈可能害死他啊!

  「是男子又怎麼樣?我跟他就是好朋友。」簡僕兒的說法簡直把小鯉魚打進阿鼻地獄裏。「走吧,我們一起走,你幫我提水。」簡僕兒硬要「黏住」小鯉魚。

  「不要吧……」小鯉魚忍不住哀叫一聲,驀地想起香吟、翩翩那幾個八卦婆子私底下曾偷罵僕兒的惡毒話,她們偷罵僕兒是掃把星,誰跟她沾上邊,都會遇上倒楣衰事。

  但身為好朋友的小鯉魚從來沒這樣想過僕兒,只是此時的場面卻讓他忍不住想起掃把星,嗚……僕兒會害死他的呀!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誰來救救他呀?

  「你們就這麼好?」于攏雲的磁嗓冰到足以凍死人。

  簡僕兒眉心一緊,于攏雲真的太怪異了,她都快被于攏雲給搞亂了。打從她決定離開「于家莊」後,他的反應就讓她很困惑,也讓她煩心,真是夠了,他到底想怎樣?劃下道兒來吧,她想知道于攏雲莫名其妙的情緒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一起走吧,快,小鯉魚,我們一起走!」簡僕兒故意跟小鯉魚「黏」在一起,因為她已發現到于攏雲的怪異跟小鯉魚有絕對的關係。

  我們一起走!

  這話像是火藥一般,讓于攏雲瞬間炸開來!

  「看來你急著要離開『于家莊』是被小鯉魚慫恿唆使,你想跟小鯉魚雙宿雙飛對不?」于攏雲忍不住了,他已經確定小鯉魚跟簡僕兒有曖昧關係,這才會「黏」得這麼緊。

  先前,簡僕兒說要離開,她說是要到外頭世界走走瞧瞧,于攏雲不知道該不該留她,沒給答案,就只是自己鬱悶、惱怒、氣嘔。可此刻,發現原來她不是一個人要離開,而是極可能跟小鯉魚攜手離去,他那壓抑的不安情緒再也埋不住,還以著雷霆萬鈞之姿破柙而出。「我跟你相處三年,卻是連朋友都還當不了,你一直堅持著僕人與主子的上下關係,不與我親近,我原本以為你只是守本分,但現在看起來,是你早早就跟小鯉魚暗通款曲,才沒把我放在眼裏!」

  「什麼東西呀?」簡僕兒震驚極了,她沒想到于攏雲竟然會指控她與小鯉魚暗通款曲。

  「你堅持要離開就是打算跟小鯉魚私奔,好雙宿雙飛對不對?」于攏雲已做出了認定。

  簡僕兒的腦子嗡嗡作響。私奔?雙宿雙飛?好強烈的指控呀!而且他是那麼的生氣,這怒火是她從未見過的。

  于攏雲咄咄逼問道:「你很愛小鯉魚吧?」所以她不曾流露過一絲眷戀他的情緒來,情願當奴也不當妻,甚至把他視為掃除掃把星惡名用的棋子,而今答案出現,原來是小鯉魚在作怪!

  最可笑的是,她情願對個長工示好,對他卻是那樣的不屑一顧!

  小鯉魚聽著他倆的對話,身子骨頭抖到快要散開來。他覺得自己死定了,四少爺會妒忌到毀掉他的!

  「少爺明察,沒有……沒有曖昧這回事!小的沒有慫恿僕兒離離離、離開,絕對沒有這件事!小的哪敢慫恿僕兒?小的不敢的,請四少爺明、明察,請少爺看清楚真相,不要誤會我跟僕兒不清不白……」小鯉魚用最後一絲力量解釋,為了保命,再抖也要大聲反駁。

  「誰說你不敢的?你明明就跟僕兒很好,而且僕兒也很愛護你,你跟她的曖昧,我們幾個奴僕都看在眼裏的!」香吟也一樣鼓起勇氣加油添醋,她看出四少爺非常介意簡僕兒跟小鯉魚有染,既然有這樣的好機會,那就拿來「刺激」四少爺,讓四少爺一怒之下趕走簡僕兒跟小鯉魚,把這兩個礙眼的東西掃出「天遠閣」。「你就別再扮豬吃老虎,乾脆趁這機會跟四少爺表明你想迎娶僕兒好了!」

  「你住口住口!你別胡說八道啦!」小鯉魚驚慌地朝香吟大吼著,她的亂講會讓于攏雲被醋海淹沒,並且做出可怕的行為來,小鯉魚就是有這樣的預感,而且僕兒還沒發現到四少爺的妒忌嗎?

  「該死!」于攏雲忽然低嚷一聲。

  「怎樣?」簡僕兒被于攏雲一捉,全身發僵。「你剛說什麼雙宿雙飛、什麼私奔的?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她腦子盤旋的都是他方才的指控,她太震驚了。

  「我就是這麼認定的,所以……該死的!」于攏雲低嚷一聲,雙掌直接捧起她的臉頰,然後俊容傾下,就直接噙住她的櫻唇。

  簡僕兒呆住了,杏眸圓瞪,他他他……他在做什麼?

  他的唇貼著她的唇,于攏雲的唇竟然貼住她的唇?

  于攏雲強勢地頂開她的貝齒,舌尖探入她唇內,開始侵襲她的丁香小舌,綿密且霸道地侵佔著她的雙唇。

  于攏雲不由分說地就吻住簡僕兒,他現在要讓眾人明白他與簡僕兒的關係,簡僕兒是他的女人,他不許她的心去容納另一個男人,當然更加不會允許她跟小鯉魚雙宿雙飛!

  簡僕兒頭暈目眩,腦子更亂,完全反應不過來,只知道他霸道的舌尖已探入她唇內,還不斷地吸吮著她的粉嫩小舌,不斷加深力道要勾引她來附和,她覺得自己快被他給吞噬掉了。

  于攏雲已什麼都不管了,只知道使出殺手鐧才能阻止他倆離開,所以要讓小鯉魚看清楚僕兒的名節已毀在他手中,這世上唯有他于攏雲能夠得到簡僕兒,簡僕兒這輩子也只能跟著他!

  她被他吻著吻著,吻了好久好久,漸漸發現他霸道的吻根本是種宣告,是在宣揚她是屬於他所有的,更從于攏雲熱切不捨的眷戀纏吻中感受到他的怒火之下還有一層深濃的妒忌。

  原來呀,他的火氣、他的反常、他的莫名其妙、他的兇惡、他的狠勁、他的怪異情緒來源,就是在吃醋!

  「你,不可以紅杏出牆!」于攏雲在纏吻的間隙裏,在她耳畔下達這道命令,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無法繼續忍受簡僕兒對他的漠視,以及視他為破除掃把星惡名的工具,還頭一撇就要跟別的男人一起走。

  「我……我不可以……不可以紅杏出牆?」她喃著,于攏雲的命令更讓她確定自己的懷疑沒錯,他在妒忌小鯉魚。只是……不可紅杏出牆,這可是丈夫對妻子的要求,怎麼他要當她為妻子嗎?但,她明明記得他當年不允許婚配成真,而她也是拒絕的呀!「為什麼改變了?三年前你明明不願意……」

  「我改變了,我決定改變主意!你聽好了,你是屬於我于攏雲的,既然是我的女人,就不許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聽著,我現在視你為妻,而你也早就許配給我了,三年前把你許配給我的事情雖然你我都沒有同意,但其實名分已定,所以現在我要執行也符合道理,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他再吻她,一直吻她,唯有吻住她,感受到她的溫熱,才能確定簡僕兒是在他懷中。

  當僕兒說要離去時,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輕易承受她的離開,誰知就是從那日開始,他的心像是破了個洞,好痛、好煩躁,然而天生的驕傲性子讓他沒有開口留她,也以為兩個月後她未必真會走人。

  但,冒出個小鯉魚來,一個奴才竟然讓僕兒神魂顛倒了,當他發現這個驚人的情況時,他被嚴重「刺激」了,妒火橫生,一種失去她,他將萬劫不復的恐懼,讓他非要留住她不可,甚至拿三年前蝶花神醫的話來壓逼她留下,認真地看待曾經與她有過婚配的事實。

  「你要視我為妻子?」在吻與吻的間隙裏,簡僕兒聽到了于攏雲撂下的話,他要承認與她有婚配的事實。「……哪有這樣子的,居然可以臨時決定要執行三年前的婚配命令,這太不講理了!」

  「管他講不講理,我就是這樣認定了,不再改變!」他緊緊抱住她,再度吻著她,他的唇不斷輾轉摩挲著她的唇,濕熱的舌尖又探進她唇齒內,勾纏逗弄挑引著她的丁香小舌,雙手強制有力地擁抱住她,讓她緊緊貼在他的懷中,成為一體。他就是要宣佈簡僕兒與他切割不了,而且會執行婚配的堅決心意。

  簡僕兒被他緊緊擁抱住,神奇地,她竟是感覺得出他的強烈不安。

  他對她纏吻,亦是在釋放不讓她走的堅決。

  于攏雲是認真的,簡僕兒深深感受到他是認真的不許她離開。

  簡僕兒再魯鈍,也被攏雲一連串的強留動作給弄清楚了真相。他,于攏雲,在妒忌小鯉魚,而且因為想留住她而豁出一切。

  面對這發展,她該同意繼續讓婚配持續下去嗎?還是她該拒絕?她搖擺得好厲害。

  于攏雲看出了簡僕兒的舉棋不定,警告立刻道出,他要徹底斬斷簡僕兒的退路。他放開她的唇,凝視著她,道:「你若走,我立刻殺了小鯉魚!」

  「啥?」她瞠目,顫聲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當然可以,我是主子,他是奴才,主子想殺奴才,不用理由,也無人敢擋。」

  「話是沒錯,可是……可是哪有這樣對付奴才的……」

  「我就是看小鯉魚不順眼!」

  她心慌了,沒想到于攏雲居然會拿小鯉魚的性命來威脅她一定得留下。

  「如何,你還要走嗎?」他在她耳畔問著。

  簡僕兒瞥向小鯉魚,他石化似地立定在原地,不敢妄動,看得出來他好害怕、好害怕,怕到以為走錯一步便會人頭落地,而她,豈能害好朋友如此痛苦又如此害怕?

  「你還是要走?」于攏雲步步進逼。

  「不……不走,我不走了,你不可以找他麻煩。」她回道。

  「那就叫他離開『于家莊』,從此不會再見你,當然,你必須留下,不許再有找他的念頭,如此一來我就不會去找小鯉魚的麻煩。」于攏雲說出條件來。

  想保住他的性命,除了照辦以外又能如何?小鯉魚嚇壞了,而小鯉魚也不該承受這與他無關的恐懼,小鯉魚從頭到尾都無辜極了。

  簡僕兒立刻朝小鯉魚高聲叫道:「小鯉魚,你走,你去整理包袱離開『于家莊』,不要再回來了,聽到沒有?不用再在『天遠閣』裏當奴才了,于四少爺不要你了,你快走吧!」

  「我我我……我可以走?我可以離開嗎?」小鯉魚錯愕極了,但隨即又露出欣喜的表情,他能走代表他的性命保住了,雖然得要離開「于家莊」。

  「還不快滾!」于攏雲喝令道。

  「是,我滾,我立刻滾!我立刻離開,我不礙少爺的眼。僕兒,謝謝你的幫助,我也祝福你往後一切順利,我這就走了。」小鯉魚雖然捨不得,但為保命也只能逃。

  「你快走吧,後會無期。」簡僕兒也捨不得好朋友,只是救他性命為先呀!「你安心去尋你的新人生,『于家莊』不會再困擾你了,賣身契我會幫你撕毀掉的。」

  「謝謝你,僕兒,那後會無期了,你自個兒要保重、要好好保重哪……」小鯉魚牙一咬,立刻沖回奴才房收拾包袱,準備離開這危險的「于家莊」。

  「你也下去。」于攏雲轉而望向另一個奴婢香吟,並且吩咐道:「順便告訴所有的奴才與婢女,以後要視僕兒為女主人,不准再把她當成僕人,對她態度不敬。」于攏雲要她去宣傳僕兒名分上的改變與安排。

  香吟驚嚇過度地傻道:「要我們視僕兒為女主人?這……」

  「怎麼,有問題?」

  「沒問題!我立刻向大家報告少爺的決定。」香吟臉都垮了,本來以為故意渲染小鯉魚跟簡僕兒不清不白,會讓四少爺生氣,會把僕兒攆出去,結果四少爺是生氣了沒錯,但他生氣後的反應竟是留住簡僕兒,還給她名分,她要嘔死了啦!

  氣氣氣……香吟不甘心,她好嘔自己沒傷到簡僕兒,反而助她坐上女主人的位置,但她又能如何?只好離開,前去宣佈四少爺的命令了。

  江琴見狀,也趕快離開。

  「都走了……」簡僕兒喃著。

  「不相干的人都該離開。」于攏雲倒是滿意這狀況。「而你,從現在起也就斷了離開的念頭,在『天遠閣』住下來吧!」

  簡僕兒有些恍惚,她是要留下來,因為她得救小鯉魚。「嗯。」她恍惚地輕應道。

  「此後你就是『天遠閣』的女主人,是我于攏雲的妻子。」他又一次提醒她。

  簡僕兒怔怔地望著他,她不僅要救小鯉魚,她還突然間從奴變成妻,轉眼之間,這麼突然地,她的人生完全改變,簡僕兒在心情漸漸平復了的此刻,不禁開始思考該怎麼面對這變化。

  她愛他嗎?雖然因為感受到他的醋意而暗喜,也不討厭他的妒忌情緒,但她愛他嗎?

  她可以甘願地就此以于攏雲的妻子自居嗎?

  于攏雲看著她迷惘的臉孔,她仍在搖擺。不意外,畢竟他的決定來得突然且決斷,嚇到她很正常。

  連他自個兒都必須承認是被「刺激」出來的,眼看她要跟小鯉魚走,他這才明白到自己是那樣的喜歡僕兒。

  于攏雲低下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再道:「不管你此刻有多麼心慌與不解,你很快就會接受這一切了,因為我要你的決定不會改變,也沒有後悔,更會繼續執行下去,你可以繼續感受著我的堅持。」

  她凝睇著他,說不出話來。看來她也只能繼續感受他的堅持,看下一步會演變成什麼模樣了?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48 PM

第六章

  京城,本就是繁華之處,而巿集地帶,更是熱鬧無比。

  而在于攏雲跟簡僕兒連袂出現在西寧大街上時,周圍熱鬧氣氛更加升高,來來往往的人群皆會多瞧他們一眼,不僅如此,有些百姓還會緊盯著他倆不放,關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像是看戲般入了迷,眼睛連眨都捨不得眨一下。

  于攏雲不管周遭人的視線,從容地帶著簡僕兒逛大街,對群眾們的指指點點更是無謂極了,好像很樂意給人欣賞他倆走在一起的畫面。

  「嘖嘖嘖,居然是真的,原本以為只是造假的流言,沒想到今日倒是親眼見證了這兩人的關係。『于家莊』的于四公子還真的跟家裏的女婢在一起,他即將要娶一個女婢為妻,于攏雲的眼光還真奇妙。」客棧上方的一位公子爺,坐在靠圍欄邊的座位上,一低首就可以看見巿集大道上鬧哄哄的景況,也瞧見了于攏雲與簡僕兒在一起的畫面。

  坐於他對面的友人也同感驚奇,說道:「家裏的女奴們只是用來玩樂的,沒有少爺會想娶女奴為妻,而這于攏雲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決定要娶她,看來這位于四公子多病的身體雖然痊癒了,不過腦袋卻給病壞了,哈哈哈……」

  「喂,你們快看,他倆在做啥呀?」巿集大街上,一個賣菜的販子低呼著。

  買菜的客人立即紛紛回頭。「他們在吃包子耶!」

  「吃包子?堂堂『于家莊』的于四公子居然也會吃外面攤子賣的便宜包子?」于家少爺的生活一向尊貴,吃穿用具全是上等貨品,不曾見過于家主子買攤販的東西吃。

  「哎喲,不吞也得吞,婦唱夫隨嘛!于四公子的妻子是婢女出身,習慣吃粗食,他若要討妻子歡心,總是要降貴紆尊啊!」話語裏充滿著酸味。

  「堂堂于四公子也要討女人歡心?」吃驚一問。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真相就是如此,于四公子很在乎他的女婢簡僕兒,而且為了娶她,還趕走一個男奴才,聽說是于四公子很擔心女婢和男奴走在一塊兒久了,反而拋棄主子哩!聽說于四少爺為求得美人心,用盡心計呀!而且這傳聞還是從『于家莊』裏頭傳出來的,再加上十多天過去了,于四公子從來沒否認過這件事,看樣子于四少爺是愛慘了這位女婢,為了這位女婢再低聲下氣也願意呢!」

  「看來這個簡僕兒很厲害,可以把于四公子迷得團團轉,不過她是用什麼本領勾引住他的呢?吃東西嗎?哇噻,你們看,她一顆包子吃不夠,還要吃第二顆……不會吧,吃第三顆了?她的食量也未免太大了點!」驚呼四起,可以一口氣嗑掉三顆包子的姑娘真少見,而于攏雲則一邊吃包子,還一邊掏錢付帳。

  「這簡僕兒肯定比狐狸精精明厲害一萬倍,才能讓于四公子這麼配合她!」一名女子又妒又氣,愈說愈大聲,但下一瞬,她整個人僵住。

  于攏雲冷冷的眸子正瞪住她,罵僕兒是狐狸精的女子驚惶地連連後退,甚至開始掌起自己的嘴來。

  「對不住,是我失言,我亂講,于公子別生氣呀!簡姑娘才不是狐狸精,姑娘是一位端莊嫻雅的良家婦女,她沈魚落雁之姿根本嗅不到邪氣魅態,她是一個好姑娘,是我眼拙亂講,而且我突然驚覺到僕兒姑娘是個才華過人的最佳奴婢,她肯定可以把『于家莊』的內務處理得完美無瑕,四少爺娶她還真是娶對人了,尤其僕兒姑娘還有著舉世無雙的寬大胸懷,她心地善良且不會找人麻煩,所以僕兒姑娘也絕對不會計較我剛才的失言,我真的好相信僕兒姑娘不會與我計較的,因為僕兒姑娘是世間唯一僅有、最棒、最佳、最好、最厲害、最最最最頂尖的姑娘,得妻如此,是于公子的幸運……」

  「我想吐了,快走吧。」簡僕兒聽到頭都痛了起來,拉了拉于攏雲,道:「換個地方逛吧。」欸,她歎氣,不過也知道不管到哪兒去都會遇上旁人的竊語,畢竟這些天來她都遇到雷同的狀況。

  「你不生氣?」于攏雲跟著她離開,放過出言不遜的無聊女子。

  「我沒生氣,我只是奇怪你做啥非要帶我出門不可?」她反問他。「連續十天了,你天天都要帶我出門,且不坐轎,而是堂而皇之地露出面貌,拉著我並肩而行,就是要讓百姓們見到我們走在一起,這是為什麼?」而且他還很特意地選擇熱鬧的街道亂走亂逛,這情況就發生在他「強吻」留下她之後,這樣高調的露臉方式,哪能不造成百姓們議論?「我好像在遊街示眾,而你則是在對外宣告與我是友好且親密的關係。」

  「確實是這樣沒錯。」于攏雲承認自己的確有目的。「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當然就要在你身上烙印著我于攏雲的妻子的記號。」

  「妻子的記號?」這話,讓簡僕兒傻了,她原本不懂為什麼于攏雲非要帶她出門不可,結果他居然是故意的,不僅要讓「天遠閣」的奴僕們知道她是他的女人,還要讓「祥瀧天朝」的百姓也知道她是于攏雲的女人。

  「是的,我得讓你這輩子都無法離開我。」于攏雲因為擔心她離開,於是故意擴大宣傳,就是要全「祥瀧天朝」所有人都知道她簡僕兒是他于攏雲的女人,宣誓對她的主權,讓她走不掉。

  雖然小鯉魚已經離開,但僕兒臉上仍流露茫然與搖擺,他無法確定簡僕兒會守信用地留下,更擔心一個不留神她就偷偷溜走了,所以要讓兩人木已成舟的關係傳揚出去。

  于攏雲思及此,自嘲地笑了起來。為了留下僕兒,他不斷做出無理又可笑的事情來,完全捨棄了尊嚴與驕傲,也不怕被人取笑、說小話。

  簡僕兒傻眼,于攏雲真的太誇張了。為了不讓她離開,當真費盡心機,就是要造成木已成舟的狀況。

  于攏雲曾經說過要她感受他的堅持,而她也想看他在激情過後的下一步會怎麼走?

  結果于攏雲就是要在她身上烙印妻子的記號,不怕被嘲笑地宣誓著與她的夫妻關係,一個驕傲的世家子,竟然肯為了她而讓人指指點點,並且挺身護衛,這樣的做法確實讓她感動,也讓她願意相信他是真心想要執行三年前師父的婚配決定。

  「我們到另一邊的巿集走走,聽說東向大街上有一些漂亮的飾物。」于攏雲握住簡僕兒的手,拉著她要往另一個方向行去。他其實很少在京城裏閑晃,不過跟她一起出遊也很有趣。

  「不走了,我累了,我想回家。」簡僕兒突然停下腳步,說道。

  「回家?」他反倒一震,因為她的說法。家,她把「天遠閣」當家了。

  簡僕兒點點頭,道:「是的,回家,而且我不會隨便離家出走,沒得到你的同意,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所以你也不用特意計畫綁住我的腳步了。」她說道,此時她已沒有離開的念頭,而且不是顧忌小鯉魚的安全而不走,也不是勉強地留下,甚至她追求自由的心都在此時甘心撤下了,會如此,全是被他給感動到。

  「真的?」他微笑了。

  「真的。」她面對著他,再道:「我是發自內心不想走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偷溜,我更不會去找小鯉魚,你安心吧。對了,關於小鯉魚,你根本是白生氣一場,因為你弄錯了一件事,我走與不走與小鯉魚無關,他是無故被你拖進這件事情來的,他很倒楣,也真的好無辜,他只是跟我交情好,但這交情並沒有情愛在裏頭,就算我真的跟他離開,也會各走各的路,因為我們不是情人,不會在一起,當然也不會是伴侶。」

  「是我弄錯?」他的表情更柔軟了。

  「從頭到尾就是你誤會了。」

  「但我明明聽到你當眾說你喜歡小鯉魚。」

  簡僕兒撇撇唇,道:「我還有後文沒講完,但你就生氣地打斷且堵住我的嘴巴,讓我來不及說完它。」

  「什麼後文沒講?」

  「我當時是要說——『我就是喜歡小鯉魚,不行嗎?我視他為手足兄弟,我就是跟小鯉魚投緣,我倆就是交情好,所以勾肩搭背也沒什麼,只有心術不正的你才會亂想,香吟姑娘,你別老是想害人了!』。」僕兒一口氣把她當時未說完的後文道出。「我是在罵香吟搗亂啦!」

  于攏雲緘默了,思索著她的說法後,再問一次。「你只是視小鯉魚為手足?」

  「是啊,我當他是弟弟,不過我也承認我是喜歡小鯉魚才會視他為弟弟,只是我與他是單純的手足之情,沒有摻雜情愛,但被妒忌沖昏頭的你沒想這麼多,就一逕地想殺他洩憤。」

  真相竟是如此。他在聽到「我喜歡小鯉魚」這幾個字後就衝動地吃醋妒忌,大發雷霆地非要「制裁」小鯉魚不可,但結果卻是他弄錯了!

  算了,既然已發生,也沒什麼好後悔的,況且他這回的生氣反倒讓僕兒留下來,他的心也因此篤定了一點,這結局他更滿意。

  于攏雲再度牽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于家莊」而行。「誤會雖已解開,不過你依然要陪我回家。」

  她雙頰酡紅了,經過他「強力慰留」之後,她想脫離「于家莊」的念頭也幾乎消失殆盡,她沒想改變。

  「回家吧,回『天遠閣』去。」她回道,兩人手牽手並肩而行,朝家的方向悠閒返回。

  「于家莊」主屋的花園裏,在一座涼亭之內,坐著一位中年美婦與一名妙齡姑娘,兩人喝著女婢沏好的上等茶,在涼爽的園子裏一邊品茗、一邊欣賞夕陽,舒心極了。

  「這茶不錯。」中年美婦于林宛心,是于老爺的妾,于攏雲的母親,近來清閒,就找朋友的女兒雷苓賞花觀景、閒話家常。

  「心姨最近天天都很開心,當然看什麼都能順眼,吃喝什麼也通通覺得是人間美味了。」妙齡姑娘雷苓輕笑道。

  「說得也是,我近來心情好,就都不挑剔了。」于夫人懸在心中多年的煩悶總算全褪掉了,這些年來為了兒子的病情,她可是天天睡不好。「攏雲的怪病好了,而且身子骨也勇健許多,已經可以正常地生活著,我懸念多年的不安總算可以消除掉,我是好開心呀!」于母想到兒子受了這麼多年的苦痛,眼眶又泛了紅。

  「心姨別哭別哭,既然攏雲哥哥已經痊癒,您就不該再流眼淚了。」雷苓連忙安慰她。

  「沒錯,攏雲的身體健康無恙,我就沒有理由哭,我不該亂哭才對。」于母連忙拭了拭眼淚,彎起唇角笑了笑,很怕眼淚帶出倒楣事,傳給兒子了。

  雷苓忙著為她倒茶,讓她潤潤喉嚨,又道:「雖說攏雲哥哥身體康復了,不過仍然有些事得要心姨煩心呢!您其實還有的忙,就像這幾日鬧得沸沸揚揚的示愛消息,心姨有什麼看法?心姨要怎麼處理攏雲哥哥跟簡僕兒的事情呢?」句尾,雷苓的語調顯得冰冷了些。

  于母頓了頓,道:「你是指攏雲要娶僕兒的消息?」

  「嗯,您贊成這樁婚事嗎?」雷苓直接問道,因為事發多日了,她一直沒聽說過于家老爺與于家夫人有反對的意見。「那位簡僕兒是『天遠閣』的奴婢,攏雲哥哥莫名其妙對個女婢示愛,您可以接受嗎?」她強調著于攏雲與簡僕兒身分上的差別。

  「可以。」于母道:「我不想計較,而老爺也無所謂。其實我本來就盼著攏雲快點成家,快點為我增添孫子,所以他能成親最好。至於他看中僕兒,我也不意外,僕兒這三年來對攏雲是悉心在照顧的,她日日為攏雲熬藥,天天侍候攏雲喝藥,且從不假他人之手,在她的悉心照顧之下,攏雲的病還真的痊癒了,我既開心又感動,所以這位帶給我天大歡喜與莫大驚喜的女婢我討厭不了,更不會看輕僕兒的奴婢地位,阻止攏雲娶她。」

  聞言,雷苓笑了,說道:「心姨真是個大好人,對階級地位、上下之分全不介意,而簡僕兒能遇上這麼明理的夫人,也算她好運。」

  于母又道:「況且僕兒是攏雲親自帶回家裏的,雖然我也不清楚攏雲是去哪里找到她,不過光憑簡僕兒有辦法陪在攏雲身邊三年且不讓攏雲厭惡驅趕,這一點就很了不起,所以攏雲若喜歡她也要她,那娶她又何妨?況且娶了之後若不滿意,再娶妾室就好,沒什麼大不了的。」于家男人個個都是三妻四妾的。

  「也是。」雷苓幽幽回著。

  「苓苓,你難過了嗎?在你知道雲兒決定娶僕兒為妻後,你會扼腕與不悅嗎?」于夫人忽然問她。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我只會祝福他們的。」她瞠著純真的雙眸說道。

  于母歎口氣,道:「其實心姨本來以為攏雲會跟你修成正果,但沒想到青梅竹馬的你們就是無法配成雙、結成對,攏雲直接拒絕與你做夫妻,我這做娘的也不敢勉強他娶你。就如同你自己所言,勉強結親是不會有幸福的。」于母一直知道雷苓喜歡攏雲,只是妹有情、郎無意,所以也就沒有勉強他們在一起。不過苓苓是個好女孩,雖然無緣嫁給雲兒,可是她仍然大氣,甚至還很貼心且會幫忙她。

  雷苓再道:「婚姻就是要兩方同意才會開心,也才會長久,所以我絕對不會勉強攏雲哥哥娶我。況且我早就斷了嫁給攏雲哥哥的心,這幾年來我會在於家走動是因為我喜愛心姨您,想陪心姨,還有要為生了病的攏雲哥哥盡些棉薄之力。就如您所言,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就算無法結成夫妻,但還是朋友呀!這樣的情分讓我無法不理會心姨與攏雲哥哥的事情。」雷苓說道。

  于母感動地道:「苓苓的胸襟與善良正是心姨最佩服你的地方,你很讓心姨感動,雖然你無緣嫁給雲兒,卻也希望雲兒找到好女孩,我記得在攏雲十七歲生日的那一天,你還建議我要選擇種桃花樹來替攏雲招桃花,希望能為他招來好姻緣。」

  「可惜沒有效果,沒能替攏雲哥哥招來好姻緣,反倒在移走桃花樹後,攏雲哥哥找到了僕兒這位心上人,只是她……她……欸……」雷苓斂下眼,淡淡地籲歎一口長氣。

  「怎麼歎氣了?她怎麼了?」

  「因為……因為……欸……」

  「怎麼一回事呀?僕兒有什麼問題嗎?」苓苓的表情真難看。

  雷苓幾番欲言又止。

  「快說吧,你這樣子只會讓我更加提心吊膽呀!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于夫人緊張地追問她。

  「是啊,我是有些話想要告訴您,只是我又怕……怕造成您的誤會……」雷苓低聲說著。

  「你說,我聽著,會不會有誤會我自會判斷,你就說吧。」

  雷苓吞了吞口水後,斂下眼,道:「其實,我覺得簡僕兒不適合跟攏雲哥哥在一起,而且不是因為她的婢女身分。」

  「那又是為什麼?」

  「是因為、因為……因為簡僕兒是掃把星呀!倘若她一直跟攏雲哥哥在一起,我怕攏雲哥哥會出事。」

  「你說簡僕兒是掃把星?」于夫人愣住。「你怎麼會這麼說她?」

  「她是呀!簡僕兒是一個會帶來禍災的掃把星,我早在兩年多前就從『天遠閣』裏的一些奴婢口中聽到了這樣的評語,只是無人敢當眾指責她罷了。打從簡僕兒來到『天遠閣』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常害到人,誰跟她在一起工作誰就會出事,這是真實發生過的。這位危險人物曾經燒掉過『天遠閣』的廚房,她也害過『天遠閣』的奴工、婢女們受傷又或是身體不舒服,還有因她而起的倒楣事也一大堆,導致許多奴僕都畏怕跟簡僕兒親近,就是擔心被她給傷著了,只是他們從來不敢臭駡簡僕兒又或是排斥簡僕兒,因為她有攏雲哥哥護衛著,大家都怕主子生氣,所以只敢暗中議論這位命中帶衰的掃把星。」雷苓早在僕兒進門時就開始觀察她,她若到「于家莊」作客,也會去打探簡僕兒的消息,所以她知道有幾位奴僕對簡僕兒很不滿,也很排斥她。

  「真有這種事情?」于夫人喃著,她是有聽說過一些奴僕因她受了點傷,廚房燒掉一事她也知悉,只是她都以為是不小心的,從來沒有把簡僕兒跟掃把星做連結,畢竟她把兒子的病照顧到好了。然而,雷苓此刻的形容,聽起來卻很可怕。

  「心姨若想求證她帶災的例子,有香吟等幾位奴婢可以作證。像最近的倒楣鬼不就是心姨您買回來的長工小鯉魚嗎?他跟簡僕兒還是好朋友哩,身為好朋友卻仍是被簡僕兒給害了,惹得攏雲哥哥差點要殺掉他,幸虧小鯉魚逃得快,否則再待下去必有禍事降臨啊!」

  于夫人臉色變了。

  雷苓見狀,再道:「心姨雖然沒有特別在意方術之說,不過有些難以解釋的狀況您不得不防備,您要小心防範呀,要知道不是不到,而是時候未到。」雷苓特意壓低聲音警告道。

  她的口氣嚇到了于夫人。「什麼什麼?什麼不是不到,時候未到的?」于母臉色大變!

  「帶災的時刻呀!」雷苓的聲音更低沉,也帶出詭魅的氣氛來。「心姨一定覺得簡僕兒把攏雲哥哥照顧到健壯,她又怎麼會是掃把星呢?但心姨別忘了,治病藥材是攏雲哥哥自己調配的,她不過是奉攏雲哥哥之命熬藥罷了,攏雲哥哥的身體會好轉,是他自己的藥方得當,跟簡僕兒這個幫忙熬藥的僕人根本無關,所以不是她的功勞。再說了,有可能攏雲哥哥只需要喝一年藥汁就能痊癒,卻因為有簡僕兒這個掃把星拖累,才足足拖了三年啊!」

  關於于攏雲的藥方來源與治療方式,于攏雲不曾說過細節,于夫人也只知道是兒子遇上奇緣,拿到治病藥方,然後又遇上簡僕兒,就帶她回來熬藥,就僅此而已。

  「會這樣嗎?」于母被雷苓的說法嚇到了。

  「我不是造謠,更不是在妒忌簡僕兒跟攏雲哥哥相好而要破壞他們的姻緣,我純粹只是把別人不敢講出口的事情告訴您,也要提醒您注意她,畢竟攏雲哥哥中毒多年……不,是病了好多年,目前身體雖然好全了,可大病初愈後的他,有些狀況是不瞭解的,想法也難免有所疏漏,這就給了有心人可趁之機。而一個女婢,會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美夢也很正常,簡僕兒大概就是趁著攏雲哥哥生病期間對他大灌迷湯,引誘了攏雲哥哥,要求攏雲哥哥娶她。要知道,從奴婢變成于家少奶奶,這雲泥之別的地位與生活是多麼的吸引人,簡僕兒又不是傻子,她當然會想盡辦法攀住攏雲哥哥,也才會讓攏雲哥哥一直對她好。」

  于夫人更不安了,她本來對兒子娶奴僕是無所謂,但雷苓的說法也不無道理,尤其是掃把星的問題。兒子雖然病好了,但會不會真被掃把星給掃中?

  「您瞧,說人人就到了。」遠遠地,就見簡僕兒急匆匆地在奔跑,要衝過曲徑,只是一名從假山後方出現且扛著水桶的男僕也恰巧繞行過去,扛著水桶的男僕與直沖而來的簡僕兒一相遇,閃避不及,兩個人就撞在一塊兒,男僕跌了個四腳朝天,水桶裏的水也淋了他一身,但見簡僕兒卻是站得很穩,只是不斷鞠躬,對躺在地上的男僕猛道歉。

  于夫人愈看愈心驚、愈看愈不安。雷苓才說她常會害人,沒想到她害人的景況就活生生在她眼前發生!

  雷苓瞥見于夫人驚惶的臉色,知道她的心在動搖了,就又道:「不如心姨直接跟僕兒面對面談談吧?就直接問她對於掃把星一事有何解釋,聽她怎麼回話,這樣您才能判斷該不該讓她跟攏雲哥哥在一起,也不會誤會苓苓特別針對她了。」她唇角忍不住往上揚。她才想著如何讓于夫人相信她是掃把星,結果簡僕兒自己就立刻上演害到人的戲碼。

  于夫人沉默了,她是很不安,於是點頭同意找僕兒聊聊。

  「喂,簡僕兒,你過來!」雷苓放聲喊她。

  匆匆路過花園的簡僕兒是要到後方專司花卉樹木養種的養護班商討花卉養植的問題。

  但前事延宕了點時間,她快遲到了,於是急匆匆地奔向養護班,沒想到不小心就跟男僕對撞。

  幸好沒事。

  扶起他後,她沒多說什麼,就又各自辦事去。

  即便她已是四少爺未婚妻的身分,可完全沒改變本性,更是過著相同的日子,她也沒想去對付香吟,反正她們會自動閃遠一點,她也就沒要去報復她先前對她的傷害。

  留下來的她更沒有催婚,簡僕兒還是想喘口氣,消化這由奴轉妻的巨大改變,想再多要幾天時間調整情緒,讓心更安定一些,而于攏雲也順從她,反正她一直在「天遠閣」裏,也都在他視線可及之處,現在只差名分的確立,所以他可以緩一緩辦理婚事。

  「簡僕兒——」雷苓再一次大聲地叫著她。

  「呃?」簡僕兒聽到呼喚聲,停下,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見雷苓在跟她招手,而涼亭下還坐著于夫人。「咦?是雷苓還有于夫人?糟糕,她們在找我,但我要遲到了,怎麼辦?可我又不能不理夫人……沒辦法了,先見夫人吧!」簡僕兒只好走過去。于夫人可是于攏雲的母親,對她還算不錯,也是個心軟的善良人,雖然身為妾室,不過於老爺疼愛她,再加上于老爺又鍾愛于攏雲,因此許多人都傳言于老爺會將于家的龐大產業交由于攏雲掌舵,尤其在于攏雲身體變好的這段日子裏,家產歸誰的議論更多了。

  外人都認為于攏雲是未來的當家主子。

  性格直率的簡僕兒曾經詢問過于攏雲對於家產業的意向,結果得到他並沒意思爭奪「于家莊」產業的回答。

  然而,雖然他不爭不奪,但于老爺子確實很重視于攏雲,這會不會造成其他兄弟看他不順眼?只是她在於家三年多,雖說他們兄弟感情不親,但也沒發現于家兄弟對于攏雲有不軌的行動,所以「一線桃花」之毒是怎麼來的?又是誰所為?沒答案的結果讓她一直心存疙瘩,也怕真有一個藏鏡人躲在背後要傷害于攏雲。

  簡僕兒滿腦子想著「一線桃花」與于攏雲的問題,邊走邊思考,走上了涼亭的階梯。

  「啊——」簡僕兒腳步一個不穩,滑跤,整個人往前趴下,而站在臺階前方等候她走進涼亭的雷苓沒料到她會突然往前趴倒,來不及閃避,被她迎面撞上,跌坐在地,還往後倒下!

  「小心呀!」于夫人嚇得大叫。

  「哇!痛……痛死我了!好痛好痛……」雷苓跌坐,後仰,因害怕後腦勺撞地,所以使盡吃奶力氣用手肘弓住,不讓後腦直接受到重擊,只是腦袋保住了,但身上卻壓著簡僕兒。「……你,簡僕兒你……你想害死我啊?呃,好痛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我分心想事情,沒走好,真不好意思,壓到你了。」簡僕兒忙從她身上移開,不斷地道著歉。「對不起,是我的錯,真的很對不起,不過也幸好有你……」

  「對,幸好有我當你的肉墊子,你沒事,我卻痛死了!」雷苓咬牙切齒,怎麼才召喚她過來,自己就受傷?她吃力地站起,看著目瞪口呆的于夫人,這仇她當然要報。「心姨,你親眼瞧見了吧?我都沒做什麼,不過是召喚她過來,結果就被她傷到了,這夠駭人的吧?」

  「是、是啊……是挺嚇、挺嚇人的……」「掃把星」這三個字就在於夫人腦中轉呀轉的。

  「我嚇到夫人了嗎?對不起,真的很抱歉。」簡僕兒又跟于夫人道歉,再跟雷苓道歉一次。「請雷小姐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雷苓是「雷家莊」莊主的女兒,也是一位千金小姐,雷苓與于夫人常常在「于家莊」喝茶聊天,簡僕兒是認識雷苓的,只是雙方沒有交情,以往經過見著她們,都只頷首行禮,不會多做逗留,而且這三年來雷苓把她視為奴婢看待,雖未曾頤指氣使過,但也不願與她平起平坐,反而于夫人待她很好,可能是因為她照顧她兒子無恙,所以心存感激吧?

  「不是故意的更恐怖!」雷苓冷道。

  簡僕兒一震!她話中有古怪之意。

  雷苓瞧見于夫人對簡僕兒開始有了疙瘩,滿意地再道:「心姨現在清楚苓苓不是無的放矢了吧?我本是想讓心姨您親自問問她對掃把星的看法,只是還來不及開口,簡僕兒就用行動展現出答案來了。」

  「掃把星……你說我是掃把星?」多年不曾聽見的咒駡,竟會在此時劈進她耳朵裏,簡僕兒怔住。

  雷苓道:「你當然是掃把星!你會害人、會傷人,誰靠近你誰就倒楣,難道你沒自覺嗎?也是啦,因為攏雲哥哥的關係,大多數曾受你危害的奴僕都不敢抱怨,但我不同,我是雷家千金,我敢指控你,就像方才我才想與你談話,就立刻慘遭你的帶衰本領傷害,差點連命都不保。」要是她沒自救而撞破頭,豈不是一命嗚呼了?

  簡僕兒心一沈,在「于家莊」這三年時間裏,是沒人敢嘲笑或指控她是掃把星來著,再加上于攏雲身體痊癒了,她還以為自己已經破除掉掃把星這惡名,豈料旁人未必如此想。

  「不,我不是掃把星,你誤會了,我是幸運福星才對,請你收回你惡毒的指控。」簡僕兒回道,只是反擊的口吻顯得好虛弱,她發現自己居然也沒啥信心。

  「幸運福星?真好笑,你竟敢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其實呀,你簡僕兒究竟是掃把星還是幸運福星,是有機會可以做驗證的。」雷苓又詭異地一笑。

  「做驗證?怎麼做?會不會出什麼倒楣事呀?」于夫人在感覺到僕兒是掃把星之後,也開始畏懼擔憂,她甚至忍不住思考著要讓她跟雲兒繼續相處下去嗎?

  「不會有什麼倒楣事,夫人不要聽雷小姐亂說,我不會害您的,真的不會……」但簡僕兒的氣勢還是虛弱,因為她到底是不是掃把星也不是她說了算,而是由旁人來評斷的,只是她最怕的惡名在相隔多年後又出現,可見得她並沒有成功脫離掃把星的魔咒。

  雷苓冷冷的指控又出現。「也許簡僕兒現在沒有傷害到心姨,但難保以後不會發生事端,就像攏雲哥哥現在看來平安無事,但誰知道會不會在幾天以後就又出事?總之只要她在『于家莊』,在攏雲哥哥身邊,您就要天天擔心受怕了。」

  「你不要隨口亂詛咒!」簡僕兒生氣地喝止她亂講。

  「好,我不講,我不多嘴,反正時間久了,真相也會顯現出來。」雷苓斂下眼,掩去眼中的冷厲,不過她要讓簡僕兒因掃把星一事而慚愧走人的決定更加強烈。

  簡僕兒深吸口氣,暫停掃把星之論,對於夫人道:「請問夫人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都沒事了,我不找你了,你走,你快走,你還是離我遠一點較好,快!」于夫人耳根子本來就軟,現在被這麼一嚇,驚惶又無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那我告退了。」簡僕兒不再多言,立刻轉身走人,她實在不想看見于夫人緊張倉皇的面孔,這會引發她最深的痛,這會讓她不安起來,好像她真是個掃把星,是會害人的惡魔。

  她不要被討厭哪……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49 PM

第七章

  掃把星、掃把星、掃把星、掃把星……

  你不要隨口亂詛咒!

  反正時間久了,真相也會顯現出來……

  鏘!

  茶杯從簡僕兒手中滑落,摔碎的聲響也把簡僕兒從冥想中拉回到現實來。

  簡僕兒呆呆地看著地上碎成一片片的茶杯,裂了、散了,就像她辛苦編織而成的防護破了的情況一樣。

  她本來以為可以遠離掃把星這汙名,誰知道這難聽的封號又再出現,而且還往她頭上冠。多年過去了,她依然被視為掃把星,這顯示著她洗刷惡名的努力並未成功。

  簡僕兒突然覺得好洩氣、好無力,即便她不斷安慰著自己別去在意誣衊之詞,要相信自己是幸運福星,可,雷苓的指控與于夫人的緊張表情觸動了她深埋的秘密,亦逼出她的恐懼來,她好在意。

  她尤其害怕應了雷苓的說法,她會傷害到于攏雲,也因此她都不敢靠近于攏雲了。

  她不見人,也不出門,一直躲在房間裏發呆,又或者翻書、寫字,打發時間。

  「怎麼弄破茶杯了?」門突然被推開,是于攏雲。他開門進房,就見簡僕兒傻乎乎地蹲在地上,手拿著破裂瓷片,還在發呆。

  「你怎麼來了?」簡僕兒嚇一跳,手上的瓷片滑掉,她一緊張,又要撿起。

  「別動,我來撿。」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真怕尖銳瓷片割傷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撿就好,你撿了萬一割傷,那就慘了!你……你還是出去好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整理就好,請離開我的房間,快點……」簡僕兒無法控制內心的恐懼,直要他離開。她好害怕好害怕自己會傷到他,以前相處時,不曾有過這般畏縮緊張的情緒,卻是在發現自己也喜歡于攏雲之後,怕傷了他的恐懼變得又猛又烈,強大到連她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

  「你要我出去?」于攏雲詫異地反問。

  「對,請到外頭去吧。」她說著。

  「你竟然趕我走?」她不太對勁。

  「呃?」簡僕兒一怔,喃道:「不是趕你,我只是……只是……」她該怎麼解釋呢?說她擔心雷苓的詛咒成真,于攏雲會被她這個掃把星的惡氣給掃中?

  于攏雲問道:「我聽說你這幾天都不出門,也不見人,只進廚房熬藥,然後派人把藥汁送給我,除此之外就把自己給藏起來。」爹臨時交付一份工作給他處理,要他去接「海商號」的珍貴貨物,父親憂慮遠從海外購置進來的大量珍奇異寶會被有心人偷盜或是暗中竊取,只信他可以處理妥當,所以這幾天他都在忙碌此事。雖然知道僕兒較少出門,但他不以為意,可此時他意識到她的不對勁了。

  性格活潑無畏、愛好自由的她怎能忍受「自己關起自己」?而且她還一臉頹靡不振,全身活力似乎都消失掉了。

  「你也別撿碎片了,過來。」他拉起她,帶她到另一隅,勾起她的下顎,凝視著她鬱鬱寡歡的面孔,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一臉的不開心。」

  簡僕兒看著他臉上的不解,這也發現雷苓跟于夫人似乎還沒有向他告掃把星的狀。

  她倆怎麼沒立刻去跟于攏雲告狀呢?照理,應該要立刻說服他,阻止他與她親近才對呀!

  不過不管于攏雲知不知道她內心的苦楚來自何事,現在的重點只有一項,就是不能危害到于攏雲,他的安好才是她想要的。她現在的緊張、擔憂、畏縮、害怕,便是她無法容忍于攏雲被她給害著,她是那麼想要于攏雲平平安安的,她更希望維持著幸運福星的光芒。

  「你究竟藏了什麼秘密不敢跟我說?」他問她,她臉上的掙扎顯而易見,在她願意留下之後怎麼又會興起離開的心思呢?「你該不會後悔跟我在一起,又準備要走了吧?」

  「這……」她臉色一白,于攏雲一猜即中,她是想走。

  「你要去找小鯉魚?」他口氣一沈。

  「不是小鯉魚!不是他,我沒要找他!我的事跟小鯉魚無關,你別拖累不相干的人了。」她急道,免得又害到無辜的人。

  「既然不是小鯉魚,那又是什麼事情?你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講,我有一種不被信任的感覺,更覺得自己竟是這般無能,連留你都做不到,讓你又想離開我。」

  「不是你的問題,是因為……我沒講是因為……因為……」怕看到他嫌惡的表情呀!雖然于攏雲曾經說過並不相信掃把星之說,可是,若雷苓跟于夫人不斷攻擊她,尤其于夫人是他的娘親,于攏雲哪能不受影響?而且她最害怕的是,連她自己都開始相信起自己真會害到于攏雲,她便是克服不了內心的恐懼,怕被于攏雲討厭,才打算要離開他呀!

  她已決定好在偷溜之前再留下紙條告訴他原委。

  是啊,她又打算要偷偷溜走了。

  「到底為了什麼事而變得陰陽怪氣的?講清楚!」倏地,于攏雲俯下臉,吻住她的唇,惱怒的他糾纏吮吻著她的櫻唇,要勾引她說出實話來。

  簡僕兒一愣,但沒動,雖然唇瓣在他強悍的纏吻下有點痛,只是,她沒有移開的意思。她是喜歡他的親吻,又想到以後或許再也沒機會被他給吻住,推抗的意念更是完全消失,而且還轉而配合起他,投入地與他吻呀吻的,吻到她腦袋暈沉沉的,身子酥麻無力,陶醉在他的熱吻之下,全然的屈服。

  半晌後,他放開了她的唇。

  于攏雲凝睇她圓亮的杏眸染上一層醉魅的迷蒙,小臉因激動而顯得紅撲撲,是那麼嬌美討喜,可愛又迷人。

  他笑了,愛憐地告訴她道:「你走不掉的,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或原因,你都休想離開。你是我的女人,名分已定,已註定無法離開我,你要徹底了悟。」剛才的吻中,他並未感覺到她的排斥,心是安定了點,只是對於她不講心中事,仍是不滿。

  簡僕兒暗暗歎息了,走與不走,她一樣有所打算,只是面對他的不放,她忍不住問道:「你也真奇怪,為什麼會喜歡我,一定要我呢?」

  「為什麼?沒為什麼呀,我就是喜歡你,沒有太多理由,就是打從心底不想放過你,就僅是如此簡單的想法而已。」她坦白直率地問他,于攏雲也直接回應。于攏雲就是覺得跟她相處快樂極了,她的嬌美笑靨、她的活潑個性、她的怪異思緒、她的一切一切,無一不可愛,即使有時候冒失出了錯,又或粗魯地闖了禍,仍無損她有趣的一面,她那跳脫一般世俗女子的作風深深吸引著他,讓他無法放手。

  簡僕兒瞅著他瞧,他回答得這般乾脆,竟也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再回話。

  「還有,你如果那麼想到外面的世界去,不想久待『天遠閣』,我同意,我就帶你出門玩耍,這樣你就不會覺得煩悶了。」他提議道。相處三年多了,他也瞭解到簡僕兒活潑外向、喜歡探索的個性,在「天遠閣」的這段時間裏,她就像是一隻被關住的小鳥,有著想翺翔的渴望,自己卻殘忍地綁住了她。

  聞言,她臉色一僵。要一起出門?這行嗎?現在不是出不出門追尋自由玩耍的原因,而是怕他跟她相處久了會被掃把星的穢氣給沾著呀!

  于攏雲看到她又退縮抗拒,怒了,道:「這樣還不行,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去找奴僕來問個仔細,問問是出了什麼狀況!」

  「不要不要!這事與他們無關,你別為難他們!」她忙阻止他,以免事情再擴大。

  「那你究竟在煩惱些什麼?說!」

  「我……」

  「我要知道。」

  「就……就……就是掃把星啦!」為了阻止錯害無辜的奴僕群,她不得不說明原因。就算被于攏雲討厭也無妨了,反正她也想盡辦法要離開他。

  「掃把星?」她居然是為了掃把星一事而煩惱?「你不是不在意,而且放下了嗎?當你把我的毒治癒之後,你不是不再被這汙名給困住,你都還自稱是幸運福星,怎麼此時你又被掃把星一事給困擾住?而且你在於家多年,這惡毒名號已經消失,怎麼會突然又提起,還當一回事?」

  人家沒罵她掃把星是因為忌憚她背後的靠山是于攏雲,而非代表人家不當她是掃把星。

  只是她又不想指控說人閒話者,她不想害人。

  「是誰說你是掃把星?」他問。

  「我不想講。」

  「那我去問。」見她又是一臉煩惱,于攏雲打算出門找人問清楚,他要懲罰亂講話者,不讓簡僕兒難受。

  「不要!等一等,站住,別問了!喂——」糟糕,他會不會為了要答案而去嚇唬奴僕們呀?倘若真罰了奴僕們,她無端害同儕被罵、被打,那她就真的成為掃把星了!

  簡僕兒連忙追出去,只是他走得好快好急。不行,她要阻止他找人興師問罪,她非要攔住他不可!

  「心姨,聽說攏雲哥哥回家了,您還不去找他談開來嗎?」雷苓問著在繡房裏的于夫人。她還以為于夫人早早就跟攏雲哥哥說了掃把星一事,又或者下命令要他別再跟簡僕兒來往,只是間隔幾日再來探訪,這才發現到心姨根本沒說出口。「您為什麼不說?您在顧慮什麼?就算攏雲哥哥有工作忙,您還是可以到商號找他啊!其實只要您的一句提醒,煩惱不就解決了嗎?為什麼要讓危機持續下去?我不懂。」雷苓心急如焚地追問于夫人,她也惱,怎麼心姨這般不中用?

  于夫人愁容滿面,她是有顧忌才遲遲沒開口。「我也想阻止攏雲跟簡僕兒繼續相處下去,只是我直指簡僕兒是掃把星的後果會是如何?我擔心啊!你也曉得攏雲那孩子個性傲驕,自我主見強,未必會把我的勸告聽進去,甚至可能會因此而發怒,再加上簡僕兒好像也嚇到了,這幾日都沒纏住攏雲,所以我才一直考慮要怎麼去講,想找更好的機會把簡僕兒弄走,而且不會讓攏雲生氣。」

  真是的!雷苓嘔到快吐血了。心姨的性情就是猶豫不決,而且膽子不大,大概是不敢對兒子下命令,所以不敢吭聲。至於她不講則是怕被懷疑有企圖,不敢太放肆,只好要求心姨盡速解決。

  「心姨多慮了,您是母親,攏雲哥哥對您也孝順,您直接把掃把星的危害告知他又沒什麼。」

  「這……還是得看情況吧?我瞭解這孩子,他對簡僕兒用了情,如果直接要他放棄簡僕兒,他不會同意的,所以我才一直在找適當時機說服攏雲。我也很不想拖延下去,只是……欸……」在沒十足把握前,她無法下定決心賭這一把,萬一兒子不信她的警告,反倒會加深兒子留住簡僕兒的心。

  「但您不怕時間拖長了,我先前所擔心的『時候』到來?」雷苓清冷的聲音冷冷地提醒她。

  于夫人一震,手足無措了起來。「苓苓,你愈說我愈害怕了,我原本是想找個好時機再說服攏雲的。」

  「可是時間不允許再拖下去了。不如這樣,讓我來吧,由我代替心姨去跟攏雲哥哥說明清楚好了。」她實在怕夜長夢多呀,只好換個方式點醒于攏雲了。

  「你要代替我去說?」于夫人想了想,倒也不反對。

  「是,由我去找攏雲哥哥攤牌,但心姨您得要當我的靠山,畢竟我是外人,沒有身分跟攏雲哥哥談論這些事,唯有銜您之令,我才有靠山跟攏雲哥哥說清楚。」雷苓解釋著。

  「好,你代替我去,我當你的靠山,而且你們都是年輕人,你也是為了攏雲的性命安危著想,再加上你們自小就認識,我想攏雲會跟你談談的,你就努力說服他離開可怕的簡僕兒吧。」

  「是,我去講,我現在就去找他溝通清楚。」語畢,雷苓離開繡房,匆匆往另一頭的「天遠閣」而去。

  雷苓走得飛快,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于攏雲。現在有了于夫人做為靠山,她更可以暢所欲言地警告他簡僕兒的可怕,要他顧全性命。況且這世上比簡僕兒好上千萬倍的千金閨女多如過江之鯽,他堂堂于四少爺不必獨鐘簡僕兒。簡僕兒不僅是個女婢,還是一個可怕的掃把星,不配他的。而她,雷苓,雷家千金,與他門當戶對,並且相識多年,可謂是青梅竹馬,她跟他才是最適合的一對,只是于攏雲卻是睞都不睞她一眼。

  思及此,雷苓冷下了臉。

  雷苓著實想不透,于攏雲為何會看上簡僕兒這種粗野姑娘?

  而這簡僕兒又是何方神聖?她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竟然有本事讓攏雲哥哥帶進「天遠閣」,而且還如此保護著她以及藏起她的底細。尤其他還讓她專司為他熬藥,這藥材一熬三年,沒人知道藥材配方,但其結果則是藥到毒除。攏雲哥哥到底是遇上了什麼奇緣才能得到藥方,也才能解開身上的毒素呢?是他自身能力解了毒嗎?又或者簡僕兒也有出上一分力?他倆又知不知道這毒是「一線桃花」所引起的?

  雷苓一直想探問這些秘密。

  但這兩人口風好緊,她打聽不到任何訊息。

  雷苓知道于攏雲這麼多年來的身體不適並非生了病,而是中了毒,她一直都知道的,因為「一線桃花」之毒正是她所弄出來的。

  這「一線桃花」的毒性就是會讓中毒者不知不覺地吸入毒粉,而當毒性開始發作時,中毒者會以為自己氣血虛弱,因而抵擋不了風寒侵襲而生了病,並且這樣的症狀是會反覆發作的,時間拖久了,會一命嗚呼,連高明的大夫都會誤診是身體虛弱病死,而不會懷疑或是聯想到中了毒,所以她才拿來利用。

  也合該她有機會運用到「一線桃花」這神秘玄妙的毒種。她在因緣際會下認識了來自「龍門山莊」的江堂主,多年前在巧遇他之後,江懷對她一見傾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並且對她大獻殷勤,吹噓著他所擁有的一些奇物,雷苓便是對「一線桃花」之毒充滿興趣。在她取得此毒後,依然與江堂主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而被愛情迷得團團轉的「龍門山莊」江懷堂主因為還在癡癡等待抱得美人歸的機會,所以對她的指令是完全的配合。

  在擁有「一線桃花」之毒後,雷苓先是慫恿于夫人將桃花樹種植在浴池邊,要利用它的緩慢毒性讓于攏雲開始出現生病的症狀,讓她有機會可以照顧于攏雲、親近于攏雲,乘機取得于攏雲的心,如果能順利得到于攏雲的愛情,她就替他解毒,當然,兩人便是一對快樂鴛鴦了。

  豈料,于攏雲根本就拒絕她的接近!這情況讓她發怒,乾脆就不理他,讓他毒性惡化加重。她得不到的男人,別人也休想得到!

  只是,最後卻發生了和她預期截然不同的結果——于攏雲毒傷痊癒了,他康復沒事了!見到他平安,她以為上蒼又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用別的方式勾引于攏雲,但,她弄錯了,簡僕兒竟然把于攏雲迷得神魂顛倒!

  雷苓懊惱、嘔悶,無論如何不能讓簡僕兒得手,她非要分開這兩人不可!只是,她也得小心行事,想他的「一線桃花」能夠治好,肯定是對症下藥的結果,再加上三年前于攏雲已懂得移走桃花樹,所以于攏雲與簡僕兒極可能是知道了「一線桃花」的來源,她不能讓他倆懷疑到她身上來才行。

  雷苓倏地停下腳步。

  「攏雲哥哥。」她喚了聲。好巧,于攏雲居然也出現在花園裏,且迎面走來,她連忙上前要找他談話。「攏雲哥哥,請留步。攏雲哥哥,你沒聽見我喊你嗎?怎麼一直走?」最後,雷苓乾脆站在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讓開。」于攏雲淡淡地道。

  雷苓眉心一擰,他不想理她,多年來一直如此,現在還是不變。

  她沉著氣,道:「我是奉心姨之命,要跟你商談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情,請你聽我說分明。」雷苓只好搬出于夫人來,否則怕是又被甩到一邊去。

  遠處,追逐于攏雲要阻止他找人興師問罪的簡僕兒,在看見雷苓攔住他後,就立刻跳進園子裏,躲到灌木叢後方,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雷苓攔住于攏雲做什麼?她要開始跟于攏雲告狀,說她這個掃把星的可怕帶災能力嗎?

  「奉我母親之命?」于攏雲說道。雷苓提了母親,也讓他願意再多聽幾句。「我娘得透過你來跟我談事,這倒是怪事一樁。」

  雷苓笑了一笑,道:「因為心姨怕你生氣嘛,所以不敢開口,但這件事情又非常的重要,甚至是關係到你的性命安危,無論如何得要找你一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所以我才會銜心姨之命,自告奮勇地前來找你。」

  「攸關我性命安全的大事情?」是什麼事?雷苓的說法讓于攏雲忍不住聯想到掃把星,難不成僕兒這幾日來的不安就是與雷苓和娘親有關聯?「是掃把星的事?」他試探一問。

  「咦?你知道了?」雷苓大喜,難不成他也意識到了簡僕兒的危險?

  「該死的!」于攏雲冷道。

  雷苓一愣,他的反應不大對勁。「既然你已知道掃把星的可怕,那你也一定知道簡僕兒她——」

  「夠了,我不聽。」看來掃把星的謠言從何而來已有答案。

  「要說要說!這事件非常重要,我非要提醒你不——」

  「提醒我是你在搞怪造謠,誣指簡僕兒是掃把星,好欺淩她是不?」于攏雲反擊她。

  雷苓大駭,回道:「我哪里敢搞怪造謠?攏雲哥哥誤會了!而且我剛才不是說了,我是奉心姨的命令來找你談談的嗎?我只是代替心姨來說服你要小心簡僕兒這個掃把星而已,沒有要欺淩人呀!」她忙抬出于夫人來擋。

  「不用再說了,是非曲直我心裏有數。」于攏雲轉身要走。

  雷苓見狀,急了,如果連提醒他都無法做到,那以後更沒機會相處了。她上前硬是拉住他的衣袖,道:「我沒惡意,我也不是要阻止你跟簡僕兒相好,我跟心姨只是擔心簡僕兒會帶災,所以要你注意一下。」

  「注意你的說法!」他甩掉她硬纏上來的手,並且嚴厲地警告她。

  雷苓倒抽一口氣,于攏雲全心全意地護衛著簡僕兒這位僕人,對提點他的好心人則是不屑一顧,她雷家千金遠比僕人還不如!

  就像過去一樣,他生病期間,她想要照料他,卻被拒絕,偶爾探望他,卻只得到冷冰冰的眼神。

  她本來以為在他康復之後可以製造新的機會,可以利用掃把星之事跟于攏雲好好談談,建立良好關係,但如今看來,是沒用的。

  「另外,我討厭造謠生事者,你最好自製一點。」于攏雲再度警告雷苓。兩人自小就認識,但他不欣賞她,她長期對他的示好,他都覺得她虛偽做作,她很會製造機會要與他相處,但他都避開,他就是打從心底不願與她有任何牽扯。只是母親喜歡她作伴,母親孤單,雷苓卻很會討母親歡心,為此,他也只好容忍她進出「于家莊」,只讓自己避免與她相處。「別再纏我,也別再多嘴,聽清楚了吧?你最好做到。」他撂話要她收斂一點。

  雷苓退了幾步。

  明知他對她從來沒有過好臉色,可她就是放不下。

  她就是喜歡他,喜歡到只許她能擁有,其他女子都休想染指他。

  于攏雲說完後,不再理會雷苓,轉身往回走,反正他已經搞清楚掃把星的謠言來自何處,接下來他已知道應該怎麼處理了。

  他走到轉角處的灌木叢畔時,一頓,伸手往裏頭一捉,捉到了一條藕臂,道:「別躲了,起來。」

  「哎呀,你知道我躲在這兒?」簡僕兒站起來。

  「你的一舉一動我都清清楚楚得很。」他帶著她往「天遠閣」走去。

  簡僕兒撇了撇唇,跟著他一起往「天遠閣」而行,一邊問道:「你剛剛是在跟雷苓吵架嗎?為掃把星一事而吵?你們的表情都很難看耶!」她透過樹叢隙縫看到他跟雷苓在談話,談了什麼聽不清楚,但很清楚地看到雷苓臉上有怨,而于攏雲則是冷淡與厭惡,不過想必雷苓一定會跟他告狀她的掃把星威力吧?

  「不要理她。」

  「她有告訴你,我是掃把星的事了吧?她有告訴你要離我遠一點,以免遭受到災禍嗎?你不在乎嗎?這攸關著你的安全耶!」她一直奇怪于夫人跟雷苓怎麼沒告狀,該不會在選擇最佳時機好一舉「殲滅」她吧?她是不欣賞雷苓,可雷苓跟于夫人有著母女般的感情,不可以小覷她的影響力,而且她若跟于夫人同一陣線,用危害于攏雲的性命來說服于攏雲,未必會無效呀!

  「我說過,我並不相信掃把星,別人胡言亂語的造謠根本影響不了我,就算雷苓說了你的小話,我也不會在意。同樣地,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更不必因此就要逃離開我。」他道。

  「你說不是就不是嗎?別人並不這麼認為呀!」她回道。

  他蹙眉,停下腳步,看著她,又道:「如果你喜愛我、在乎我、重視我,你就只需在意我的感覺就好,既然我都不當你是掃把星了,你何苦理會別人的操弄,甚至傻傻地上了當,稱了別人的心?」

  「我只是——」

  他打斷她。「我的說法你質疑,偏偏去相信旁人的挑撥,豈不好笑?」

  此話一出,簡僕兒像被雷擊到。

  于攏雲問道:「你自己說,你喜不喜愛我?你在不在乎我?你重不重視我?」

  她瞠目結舌,她就是非常在意他,才會擔心他的安全,怕他被自己所害,才想離開他。

  他凝睇她,食指輕撫她的臉頰,再問:「回答我,我是不是你最在意的人?」

  她心一酥軟,點頭。「你是。」她現在最重視、最在乎的物件就是于攏雲沒錯。

  「所以你只要在乎我的看法就好,其他人根本不用理會。一直以來,我從沒當你是掃把星,反之,你可是我的幸運福星,打從認識你之後,我萬事如意,從沒遇災遇難過,但每次你有意離開我,我就會很不舒服。」

  她聽著,心思百轉千回,于攏雲不斷強調他根本不在意掃把星,反倒是她自個兒拚命害怕、拚命恐懼、拚命自嘲著。

  思及此,簡僕兒不由得想起師父所謂的鍋蓋傳說。

  依照什麼鍋配什麼蓋的鍋蓋理論,倘若她是掃把星,那能匹配她這位掃把星的男人肯定要是個命硬的傢伙,而她的爺、她的主子、她的于攏雲,命真的好硬喔,所以她沒有傷害過他。

  看來師父早早就看出他倆相配,才會硬將他倆湊成一對。

  「僕兒,你還要繼續理會不相干的人的誣衊,而不聽你在意的人的決定與說法嗎?」他問她。

  簡僕兒抿了抿唇,她再跟他作對就顯得可笑了。「我不再犯傻,我不再自己嚇自己了,我不再傻乎乎地認為自己是掃把星了。」

  「很好,你這麼想就對了。」于攏雲笑開懷,又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後,擁住她的纖腰,帶著她回返「天遠閣」。

  後方,兩簇尖銳的視芒沒移開過,一直盯住那對相依相偎的背影瞧。

  雷苓十指緊握成拳,她是那樣的憤怒,憤怒到手背青筋全都爆了出來,更是忍不住發顫。

  于攏雲是這樣的呵護著簡僕兒,小心謹慎到放低身段都無所謂,然而簡僕兒怎配擁有于攏雲?簡僕兒並不夠格成為于攏雲的妻子!

  況且她雷家千金要不到的男人,是不會隨便讓給別人的,這一直是她的處事態度,不曾改變過。

  所以簡僕兒,你要不到于攏雲的,你絕對絕對不會得到他的!

  雷苓在心中暗暗發著誓。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49 PM

第八章

  于攏雲仍然決定過些時日後,帶簡僕兒離開「于家莊」。

  就帶她出外遊歷,她會快樂些。

  況且他以前就常被皇太子帶著到處去找蝶花神醫,也算是遊歷四方,今回他也可以趁著帶僕兒外出走走看看的機會,順便找尋蝶花神醫,向他報告他倆的婚事。

  「真的可以出門了?」簡僕兒滿心期待,她一直希望可以離開「于家莊」,只是不斷發生狀況讓她怎樣都走不了,而這回,于攏雲主動開口,令她大喜,尤其他也要相伴陪她,她更加開心。雖然先前的掃把星障礙曾經讓她一度害怕傷了他,但在他「曉以大義」後,她不再自己嚇自己了。

  「等家事與公事處理安排好,就能啟程了。你倒是可以先想想要往哪個地方先行,預做安排。另外你也可以吩咐『于家莊』佈設在各地的商號人員打探可有蝶花神醫的下落,我們可以依循去找,你也可以見見多年不見的師父。」于攏雲道。

  「很不錯的主意!」她猛點頭。「對了,那你會向夫人和老爺報告要出遠門的事嗎?」簡僕兒看著他,眼神裏蒙上一抹黯然。「夫人擔心我跟你在一起會害了你,所以你可要幫我洗刷這份『冤屈』,即便你不在意掃把星之事,但夫人若是一直用著畏懼、排斥的眼神盯著我瞧,我還是會很難受的,畢竟她是你的娘,是你的至親,是你很重要的人。」

  「我會告知爹娘出門之事,而且我也不會讓爹娘對你有所排斥,你儘管放心。」于攏雲輕撫著她的臉龐,要她安下心來。「想你這三年多來照顧我到萬事無憂,娘明知道的,卻在突然之間因為莫須有的掃把星想像而忌憚你,實在不應該。」

  「我只是不想她怕我,更不想她心有疙瘩。」簡僕兒幽幽地說道,被人視為掃把星的打擊是很大的。

  「我母親是個老好人,心腸軟,耳根子又輕,容易受到煽誘,所以才會輕信旁人的小話,想來她也是一時糊塗才會當你是掃把星,不過我有自信說明過後就會沒事的。況且你的出現對我只有益處,從未有過傷害,這也是事實。」

  「那就麻煩你替我『申冤』了。」簡僕兒笑了笑,暗自祈禱能讓于夫人改變對她的想法,她可不想被長輩一見就怕。

  他笑了笑,道:「行,下回再見到我娘時,她會把你視為福星拱著的,你等著看。」于攏雲自信地將她擁入懷中,道出他的保證,就是不想讓僕兒再有受挫的感覺。

  他是這麼在意她、放不開她,也之所以,每當她興起要逃走的念頭時,他就會綁住她,她若想斬斷與他的關係,他就非要重新連結繫上不可,總之,簡僕兒已屬於他,也是他想要守護的物件,他絕對不會讓她從他手中溜走的,不管有什麼理由,絕不會!

  數日後

  于攏雲行過庭院,繞過曲徑,通過一道拱門後,前方三房兩廳的建築,便是屬於娘親所住的「亭心閣」的範圍。

  他摒退過來侍候的奴僕,直接走向內室。

  不過卻有一位于夫人的貼身女婢不肯退走,憂心地向四少爺稟告,說夫人這幾日天天食不下嚥,夜裏無法安睡,瘦了一大圈。

  「為著何事?夫人有說嗎?」于攏雲問。

  女婢道:「沒說原因,奴婢就只知道夫人心情不佳,影響了食欲與睡意,奴婢有試圖探詢過原因,但夫人總是欲言又止的,像是心裏頭有千斤重擔壓住般,讓她煩悶極了。至於內情,夫人就是不肯說,奴婢也沒轍。另外,奴婢也有去找雷苓姑娘問一問,她向來跟夫人極好,也許知道原因,只是雷苓姑娘好幾天沒來『亭心閣』了,我到雷府請人,得到的卻是雷苓姑娘有事外出,不見客的答案,所以到底出了何事,奴婢無能,無法得知,請少爺見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女婢按例到門外候著,隨時等候差遣。

  叩叩!于攏雲敲門,開門,入內。

  「娘。」他喚道。

  于夫人回首,一見是兒子,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說道:「是雲兒啊,來,坐。」話才落下,卻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左探右看,還不放心地走到門外環視一周。

  「娘在找什麼?」于攏雲看著娘緊張的行動。

  「我在找……在找……」雷苓說服失敗後,有來通知她一聲,得知無力改變攏雲後,她失望又不安,除了打算再想辦法以外,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就因為太過擔心,再加上雷苓說要到外地散心,她更悶了。

  「娘在找僕兒有沒有跟我一道前來,是不是?」他主動道。

  「呃?」于夫人回身,看著兒子,一臉無奈。

  「我都知道了,您在怕僕兒,您當她是會帶來災禍的掃把星。」

  于夫人全身僵住,久久後,老實承認了。「是啊。」

  于攏雲搖搖首,帶著母親落坐,安撫著她,道:「您不該被嚇成這樣,被一則莫名其妙的說法給影響,進而傷到身體,太不值得了。」

  「雲兒,你也知道娘擔心你,娘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倘若你真是遇上掃把星,對你的危害實在太大了,我怎能不擔心?」于夫人見雷苓出馬都沒用,還以為沒機會跟兒子討論這事了,沒想到攏雲自己過來找她,還主動跟她提這事。

  于攏雲再道:「我都說了這是無稽之談,是娘您多慮了。況且僕兒怎麼可能是掃把星?要知道,今日我能好端端地站在您面前,全是簡僕兒的功勞,但在我無事之後,您卻輕信一則無理的形容,因此忌憚僕兒,這實在很不合理。」

  「可是……她會帶災……她會害人,我都親眼瞧見她差點壓死苓苓了……」于夫人囁嚅地說著。

  「僕兒不過就是粗心魯莽了點,我承認她是會弄出些麻煩來,但都是一些小事,並沒有造成重大傷害不是?」

  「也、也是啦……」

  于攏雲堅定再道:「僕兒不是掃把星,她是幸運福星才對。」

  「簡僕兒哪里會是幸運福星來著?」于夫人煩惱地按著發疼的額頭。就算先前沒出過人命大事,但怕的是之後會帶來大災難啊!

  「她救我性命,是我的再生恩人,稱她為幸運福星並不為過。我能活著,娘您要感激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以仇視害怕她?」

  「我知道她為你熬了三年的藥,但你身子的康復是她的功勞嗎?這藥方是誰所配?是雲兒你自己吧?她若只是專司熬藥這工作而已,又哪里配得上救命恩人這字眼?況且熬藥三年這件事,我也懷疑簡僕兒是助力還是阻力?該不會本來一年就可以治好的病,卻拖了三年才痊癒吧?」于夫人見兒子肯談,那她就豁出去地與他一談。

  「僕兒當然是助力,她更沒有拖延我痊癒的時間。事實上若不是她,我早就死去了,她確實是我的救命福星。僕兒的來歷我從未對外透露過,卻沒想到因此造成娘親對她的懷疑。我就告訴您吧,其實僕兒是『祥瀧天朝』人人皆知且是人人想尋找的傳奇人物神醫蝶花的徒弟,我的身體能康復,便是因為我幸運地遇上僕兒,進而讓神醫蝶花願意為我醫治。」

  「啥?簡僕兒是神醫蝶花的徒弟?」這答案是嚇到了于夫人。

  「正是,也就是師徒關係,我才能在僕兒的請托下得到神醫蝶花的救治。神醫蝶花是多少病患想見卻見不到、想求卻無緣面見的奇人,但因為僕兒,神醫願意為我開藥,還把徒弟放在我身邊為我熬藥三年,我能活命,是僕兒賜予的機會與幸運,這樣您還要說簡僕兒是掃把星嗎?」

  原來兒子是僕兒所救,僕兒是兒子的救命大恩人,所以,她指責簡僕兒是掃把星著實不應該。

  「我……」于夫人躊躇猶疑,聽來她該是幸運福星才對,只是她帶災的能力她也是親耳聽聞、親眼所見啊!「那以後呢?萬一時間一長,她會不會也為你招禍呢?」于夫人還是問出口了。

  「以後?」于攏雲冷笑。「誰能預知未來事?娘要我此時就先害怕起來等,想像僕兒將來會傷害到我,因而離開她,不要與她相處,這太可笑了,我做不到。娘,這先行防災的做法也太無理了吧?倘若當真,那麼我也可以說任何人都可能會危害到我,任何人也都可能帶煞,所以我是否不用再出門去?我最好誰都不見,什麼事都不要做,就關在牢籠裏,這樣才能保證不會被人帶災出事……不,就算關在牢籠裏也未必不會出事,記得過去我沒遇見僕兒前,過著的可是比現在更悲慘萬倍的生活,一直處在病中,受盡折磨與苦痛。娘別忘了當年的我可沒遇上僕兒,這樣您還要擔心僕兒給我招禍,以後還會害我嗎?」

  于夫人被兒子更有道理的說法給撼動住,不禁思考自己是否太過杞人憂天,自己擔憂未來狀況會不會顯得很莫名其妙?

  于攏雲眼神一深,他非要把掃把星這惡名給清除乾淨不可,不願母親對簡僕兒有不好的感覺。因為是血緣至親,他不願父母用質疑恐懼的眼神看待僕兒,這會導致僕兒很不開心。

  「娘,僕兒尊重您,所以她對您的排斥感到很難過。」他道。

  于夫人歎口氣,簡僕兒沒有仗恃著攏雲的寵愛而恣意妄為,光這一點就很可取了,再加上雲兒的解釋,讓她對僕兒的恐懼與排斥漸漸在消褪著。

  但于夫人還是為自己的想法做辯解,不願兒子視她為莫名無理的長輩。「娘也不是故意要排斥僕兒,而是覺得苓苓的說法不無道理,僕兒確實帶來過一些災害,她身邊的人也因此受過傷、出過事,所以我當然會聯想她可能會害到你啊!況且苓苓又說你或許只要服藥一年時間就能痊癒,卻因為僕兒的存在足足拖延了三年,我一聽,也怕了。」

  「雷苓的解釋真有趣。」于攏雲的語調沈了些。

  「你別怪罪苓苓,她也是一番好意。苓苓貼心,又與我談得來,我視她如女兒,她也因此對咱們家特別關心,尤其是對你。她自小就喜歡你,也想盡法子要對你好,只是被你拒絕呀!想想這孩子也是可憐,明明喜歡你,但又不敢勉強,而且心胸寬大,當年為了讓你招到好姻緣,還好心地指點我栽植桃花樹,為你祈福,這樣無私的心胸,娘怎麼能不疼愛、不感動?所以你也不要對苓苓太凶了。」于夫人替雷苓說好話,以免兒子對她更不諒解。

  「當年您要為我避邪且招桃花之用的桃花樹,是雷苓給您的建議?」他深眸一眯。

  「是啊,雖然最後沒有發揮用處,但苓苓是一片好心,當年苓苓還跟我忙了好幾天,選擇最好的樹種來栽呢!」

  原來是雷苓的提議。

  他還差點誤會是兄弟爭產而招來的殺機,這也就難怪他從兄弟那邊會查不到任何的線索。

  「您為什麼不講是雷苓的主意?」他問道。

  「是苓苓交代我別說的,她怕你不悅,不願接受,我只好答應替她守密,不過今天我全給說了出來。欸,沒辦法,我不想你討厭苓苓,她也是一片好心。」

  結果母親的隱瞞,讓他一直找不到「一線桃花」之毒的來源,現在才真相大白,也幸好為時未晚。

  「我知道了,我會找機會好好謝謝她的。」于攏雲不想打草驚蛇,沒將他是中毒而非生病之事詳細說明,也安撫母親。

  他只要知道雷苓有問題就夠了。

  倘若「一線桃花」真是她所下的毒,那她用不著痕跡之法要奪取他的性命,所為何來?他該問她一問。

  「你要謝苓苓?好啊,我想她會很高興的。」于夫人鬆了口氣。

  「是的,她會非常的高興。」但雷苓卻不見數日了,更不再進「于家莊」,難不成她已覺得不安不妥,開始在躲避?

  叩叩!敲門聲響起。

  「什麼事?」于夫人問著門外人。

  「僕兒求見夫人。」貼身女婢通報道。

  「僕兒?」于夫人看了看兒子。「她怎麼來了?」

  「大概是心急地想知道您到底還討不討厭她吧?」僕兒的性格本就率直急躁,雖然知道他會跟母親溝通,但結果如何,她還未知曉,許是心急,就直接來問問狀況了。

  于夫人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會重新評量僕兒的,也答應你不帶成見地看她,不會讓你為難。」兒子性格雖傲,但對父母是孝順的,所以不想自己的伴侶被她所厭惡,那她也不能太咄咄逼人。況且兒子對她的掃把星顧忌都已分析過,她實在不該再繼續把簡僕兒當惡魔看待。

  于夫人對門外的女婢道:「讓僕兒進來。」她展現接納的意願。

  于攏雲滿意地一笑。

  不一會兒,門開。

  「夫人安好。」僕兒站在門口,但她手上卻捧著一盆花朵茂盛綻放的黃色蘭花,並且這株蘭花的花型極其特別與優美,于夫人看得眼睛都在發亮了。

  「這是……」于夫人連聲音都在抖顫。

  「僕兒替您送小雪蘭過來了。」她回道。

  「真是小雪蘭?!」于夫人驚詫地輕喊出聲,快樂地指揮道:「快進來,放在桌上,快!」

  「是。」僕兒聽令,把小雪蘭置於桌上。

  「天哪,真是小雪蘭嗎?」于夫人的眼睛連眨都捨不得眨一下,不斷地確認眼前所見是否真實?桌上擺放的蘭花是否為她夢寐以求的稀世珍品?「真的是,沒錯了,它是小雪蘭!僕兒,你哪里來的這盆小雪蘭?」

  「其實是養護班的翩翩請托我送來給夫人您的,翩翩有交代說這是一株珍貴蘭花,要我一定要送到夫人您手中,至於這株稀世珍寶打哪兒來的,翩翩只說是養護班的班主在日陽城尋到買下,遣人先送進『于家莊』裏來,班主則要繼續採購任務,所以無法即時趕回。」她說著翩翩告知的情況。

  于夫人愛蘭如命,非常喜歡栽植蘭花與收藏蘭花,早就命令專司花卉管理的養護班搜尋珍貴的上品蘭花,只是這株小雪蘭卻數十年來都找不著,于夫人都想放棄了,沒想到今日卻出現在她眼前,她還真是幸運。

  「那翩翩為什麼不自己送來,卻要由你代送?」于攏雲疑惑地問道。一個奴婢既然知曉夫人辛苦地尋找小雪蘭,那就該自己捧花來邀功才對,一旦夫人心情大好,就會給予賞賜,但翩翩卻不想要這好處,轉而讓僕兒搶功?

  「她說有別的急事要忙,恰巧我經過,所以就請求我送小雪蘭來給夫人。我想說這只是舉手之勞,而且我也可以乘機拜見夫人。我想過了,我還是要自己來面對夫人,向夫人解釋我絕對沒有害人的惡念以及害人的心思,我更不是什麼掃把星,請夫人不要再誤會我下去。」她要自己也勇敢一點,來向夫人說明,如果再配合于攏雲的幫忙,這樣效果應會更好。

  只是沒想到于攏雲此刻也在夫人的居所內,而且夫人也沒有趕她走的意思,看來解釋掃把星之事很順利的樣子。

  「我不會再誤會你是掃把星了。」于夫人笑咪咪地看向她。

  「真的?」簡僕兒輕呼,她太高興了,事情竟是如此順利。她可是好期待于夫人放下對她的成見,而今看來,她真的不再討厭她,簡僕兒雀躍極了。

  于夫人點頭,旋即又回首去看小雪蘭,她還是很難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擁有這株珍貴寶物。「蘭花界中的稀世寶物小雪蘭,一直只是傳說中的蘭花品種,得見者甚少,而我尋找這小雪蘭已有數十年之久,沒想到今天竟然親眼得見,看來我是幸運之人,而僕兒能捧著小雪蘭來見我,也絕對不會是什麼邪穢之人。」

  簡僕兒看夫人歡喜,聽夫人不再嫌惡她,欣喜若狂呀!「雖然我沒出力,但看到夫人開心,我也覺得好高興!」

  于夫人又看到僕兒笑意盈盈的臉龐,是那樣的青春有活力,僕兒亦長得標緻討喜,是個可人兒。若論出身,雖然她在於家為僕,但事實上她是神醫蝶花的徒弟,還是為了救她的兒子才委屈自己當僕人的,這樣特別的出身與背景,她實在無法瞧不起。而今最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她以為今世尋不到的寶物,竟然會在僕兒仍在「于家莊」的這時刻見著了,再想一想兒子所言,論情論理,僕兒確實不像掃把星,反倒該是她母子倆的幸運福星才對。

  「僕兒,你以後就常常保持這開心笑臉,這樣也能帶給攏雲幸運之氣。」于夫人心情極好,看僕兒是愈看愈順眼,也不再畏怕簡僕兒了。

  她喜孜孜地望向于攏雲,道:「是你的功勞吧?」大概是他說服了于夫人。

  「當然不是我的功勞,而是你本來就是幸運福——」

  「啊——」正在欣賞小雪蘭的于夫人突然放聲尖叫,打斷了于攏雲的話。

  「娘?」于攏雲回首,見母親像僵化般直挺站立,呆望著小雪蘭,臉上是一片驚恐。

  「怎麼了?」僕兒飛快地來到于夫人身邊,循著她所看之處望過去。「蛇?小雪蘭裏藏著一條小蛇?!」蛇頭仰起,不斷吐信,由於蛇的顏色與綠葉顏色一模一樣,再加上它細如竹筷,長如小指,攀在綠長葉中,若非它吐信,根本看不出小雪蘭裏竟藏著一條蛇!

  「蛇……蛇……啊!」于夫人嚇到要昏厥過去。

  「夫人別動!」僕兒連忙喝止她身子的晃動,免得驚嚇到蛇,讓它發狠地竄出咬人。「您先別動,不要刺激它,這條蛇很凶,它是青雲蛇,它可是最毒、最惡的蛇種,百年難得一見,毒劇無比,若被它咬中,一刻鐘之內沒解藥就會死掉,它很毒的。」她認出這條蛇來了,過去在「花蝶谷」時,她的好姊妹烏孫命寶就曾經殺它來吃,不過青雲蛇的習性是在白日會靜滯休眠,除非有人去碰觸到它,否則它白天是不動的。

  于夫人本就怕蛇,再加上僕兒的形容,整個人驚恐到不知所措。「死?會死……會死去……」

  「娘別動,讓我來處理蛇。」于攏雲提醒著娘親。

  但于夫人驚嚇到根本聽不進去,彎身就拿起最近的椅子要砸小雪蘭。

  于夫人這一動,青雲蛇同時受到驚嚇,往移動者身上跳竄過去!

  「小心!」簡僕兒喊出聲時,手臂也直接伸出擋在於夫人的面前,青雲蛇的利牙就這麼狠狠地咬住簡僕兒的手臂。「痛!」她悶哼一聲。

  「啊——」于夫人見狀,尖叫連連,嚇得門外的女婢們匆匆奔來一探究竟,見到有蛇且還咬了人,也跟著驚聲尖叫。

  已沖到簡僕兒身邊的于攏雲見青雲蛇仍咬著她的手臂不放,立即抽出小刀,割斷了青雲蛇。

  啪!青雲蛇斷成兩截,掉落地上死去,但簡僕兒手臂上的齒印卻已滲出黑色血液來。

  「你剛說它是惡蛇,毒劇無比,一刻鐘內沒解藥會死?」于攏雲臉色鐵青,一顆心如墜無底深淵中。

  「是啊……」僕兒忍痛,說道:「我、我腰間有暗袋,裏頭有藥丸,快給我服下紅色藥丸。」

  「好!」于攏雲聽到,知道有救,迅速在她腰間找尋藥丸,果然找到兩顆細小丸子,連忙將紅色那顆塞進她嘴裏。

  她咀嚼後,吞咽入腹,再深吸口氣,運氣,讓藥丸的功效產生。

  「如何?要不要緊?能自救嗎?」于攏雲雖然不像方才那麼驚惶擔憂了,但在她開口說沒事前,他一顆心仍是懸掛著,放不下。

  一會兒後,她緩緩睜眼,雖然臉色仍舊蒼白,但燦亮的眸光說明出她已脫險。

  「我很好,毒已解,沒事了。」她回道,神醫蝶花的藥丸可是神奇之物呀!

  「你嚇死我了。」于攏雲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摟抱住她,抱得那麼的緊,那樣的用力,兩人身子密密合合地緊貼在一起,似乎非要把她揉進體內才甘心,才不用再擔心她大膽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見她救母,見她被蛇咬,他當下擔憂害怕又心痛,著實受不了失去她的感覺。「聽著,我感激你這回救了我娘,不過,下不為例,我不允許你再為任何人受傷,包括我,聽到沒有?你該為自己多想一點,聽到沒有?你要好好保護自己,不要再受到傷害了。」

  「聽到了,但我未必做得到耶,尤其要我不保護你,這太困難了。」簡僕兒回道,也緊緊依偎在他身上。他健美的肌肉、陽剛的體格,充滿著安全感與舒服感,而且他是這樣關心著她,甚至要求她以後遇事要自救,別救他,以保全自己為重,這是他真愛的展現,她好感動。

  于攏雲不滿地想訓她。「你一定得做到——」

  「不可能。」她抬首,食指點住他的唇,回道:「我或許可以不去救別人,但你不行,你比我重要耶!」

  「可是——」

  「噓!」她又點住他的唇,搖著小腦袋,小臉洋溢著安慰且愉快的表情。「你是在保護我,我懂,我領受了。我很開心也很感動,但是,若有危險,我還是要救你為先,這是我不變的答案,你也說服不了我。」

  「你這傻瓜,哪能這麼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你也是這種人呀!」

  「笨蛋,我是你夫婿,我保護你是天經地義的事。」

  「看來你也沒多聰明嘛,忘了我是你妻子,所以我把你當成最重要的人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

  「僕兒……你還好吧?」一旁傳來細聲細氣的詢問,打斷了兩人誰要救誰的「爭論」。是于夫人,她心緒安穩了點,也急著詢問她的狀況。

  簡僕兒跟于攏雲的爭論被打斷,相視一笑,徹底明白了原來他們是這般的在乎著對方,真好呀!

  「我很好,沒事,讓夫人擔心了。」簡僕兒示意要起身,在于攏雲的攙扶下,她走到于夫人面前,連忙向于夫人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小雪蘭裏竟然會有青雲蛇,嚇壞您了。不過幸好我隨身帶著師父給的解毒丸,服下後可以解掉這劇毒,否則這回真死定了。」在她離開「花蝶穀」之前,師父曾贈她兩顆保命丸,讓她隨身帶著,其中一顆是解毒劑,正是由青雲蛇的毒液所提煉出來的,作用就是不怕任何毒物攻擊,結果今日她居然被青雲蛇咬中,剛好服藥以其毒克其毒性,平安無事了。「夫人也沒事吧?」

  「我沒事。」于夫人虛弱地回道。她最怕蛇呀,這一嚇,身子仍是虛軟無力,得由兩位貼身女婢扶持。

  一名男僕進來將已死的蛇給掃走,不讓于夫人驚恐。

  「沒事就好,但僕兒還是要再向夫人道歉,請夫人相信,僕兒絕對沒有害您的心,您可千萬別誤會我又帶災給您了。」簡僕兒還是怕被于夫人討厭。

  于攏雲直接道:「娘不會再不明事理地胡亂怪你,你放心吧。再說,這次若不是你出手相救,代替娘被蛇咬,就得換成是娘受這蛇咬之苦了。」

  「沒錯,攏雲說得沒錯,若不是你,被蛇咬的人就是我了。若不是你,也許死的人也是我,但因為有你在場,我安然無恙,也因為你在,就算換個人被蛇咬也能平安脫險,沒想到你身上竟然會有解毒藥丸。」于夫人驚魂甫定後,也對僕兒奮不顧身地救她的舉動感激又感動。難得這世上有這般好心的女孩,最重要的是,結局是大家都平安沒事,甚至被毒蛇咬傷的僕兒也能夠自己救自己,想一想,僕兒真是幸運大福星,這世上沒有多少人能擁有這樣的幸運。

  「夫人真的不再認為我會帶來災禍?」她最緊張這一點,因此想親耳聽到夫人的答案。

  「我不會這麼想了,我想的只有你的捨身救命恩情,還有你能化險為夷的本事,你根本沒有帶來災禍,反倒是一位能讓眾人得到平安的幸運福星。」

  「幸運福星?嘻……謝謝夫人贊我是幸運福星,我最想聽到這一句話了。我安心了,謝謝您!」她開心極了,被旁人認定是幸運福星才是解除她是掃把星的關鍵,現在她成功獲得認同,心結終於可以放下,不必再被掃把星的汙名給影響到人生了。

  「娘,你先好好照顧小雪蘭,至於青雲蛇怎麼會出現、又是怎麼來的?我會調查清楚,給大家一個交代,只是現在我得跟僕兒先回去,她還是得再休息一下,我才安心。」于攏雲道。

  「好,你快送她回去休息。僕兒,可要把身子養好,有什麼需要,跟廚房交代一聲,要找大夫也隨時讓人去請。」于夫人說道。

  「謝謝夫人,我再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不用忙的。」簡僕兒喜上眉梢。

  「走吧,回『天遠閣』去。」于攏雲在於夫人與其他奴僕的目送下,轉往居所。

  這小雪蘭與青雲蛇是怎麼冒出來的?于攏雲思忖著。

  ……那個女婢翩翩大有問題!

  他得派人找翩翩來問一問才行。

作者: q121211    時間: 2012-6-7 04:50 PM

第九章

  本來躲藏在於夫人的花廳外頭觀察內部動靜的翩翩,在確定花廳內的情況與她所預期的大不相同後,驚慌地躲過其他奴僕們,快步奔向沒人的後花園後門方向,急著找尋在門外等候消息的雷苓。

  「雷姑娘、雷姑娘,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我們失敗了,怎麼辦?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完蛋了……」一見到雷苓,翩翩就害怕地直嚷嚷。

  「怎麼失敗了?哪里失敗?你倒是說清楚呀!怎麼會失敗呢?」雷苓急問道。她有自信萬無一失的,要知道青雲蛇一出,就有人非死不可!

  翩翩氣喘吁吁地回道:「蛇、蛇……沒咬中于夫人,蛇咬中了簡僕兒!」

  「青雲蛇咬中了簡僕兒?那很好呀,怎麼會大事不妙?我一直就希望蛇咬中簡僕兒的。」雷苓精心設計的小雪蘭配青雲蛇,目標就是簡僕兒,既然咬中了簡僕兒,讓她毒發身亡了,這正是她最滿意的狀況,翩翩在驚惶個什麼勁兒?

  雷苓自從慫恿于攏雲驅趕簡僕兒失敗,又得見兩人相依相偎的情景後,當下怒氣衝天,無法原諒這兩人。

  於是,雷苓立刻找江懷討救兵,這位愛慕她的「龍門山莊」江堂主不知道又有什麼寶物可供她運用。「龍門山莊」這神秘組織的花樣還真是多,不僅在江湖上稱霸,所擄獲搶來的物品也都屬於邪惡之物,而江懷果真沒有辜負她的期待,他從「龍門山莊」老莊主那裏借到一尾青雲蛇,又,她替心姨尋覓多年的小雪蘭也同時間被江懷找著,這般美好的巧合,讓她心生一個完美計畫。

  她這一次絕對要讓簡僕兒的掃把星臭名再也洗刷不掉!想她簡僕兒連送個花給于夫人,都能讓于夫人出事,這樣誰還敢再留下簡僕兒?這種悲慘局面已足以讓于攏雲對簡僕兒感到害怕了吧?當然,蛇類動物是聽不了人的命令,難防它亂咬,所以捧著小雪蘭的簡僕兒也會直接面對危險,倘若青雲蛇先一步被驚嚇而咬中簡僕兒,那更好,簡僕兒一死,這樣于攏雲就得不到她,讓她更開懷啊!

  翩翩抖顫的聲音揚起,她實在太害怕了,才會條理不清。「重點就是簡僕兒沒死!她沒死,我才會嚷嚷著大事不妙!」

  雷苓柳眉一鎖,不明所以。「她怎麼可能沒死成?青雲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最毒惡蛇,被咬中,一刻鐘之內沒服下解毒劑的話必死無疑,你我為了防範被它咬到,還都事前服下了青雲蛇的解毒劑,簡僕兒憑什麼被咬到卻死不掉?」

  「我也不知道,但真的就發生了。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我親耳聽到沖進夫人花廳裏的奴僕們大吼大叫地說著蛇咬中了簡僕兒,可是簡僕兒卻安然無恙。她好像自己有藥丸,所以能救活自己,我聽到這裏,嚇都嚇死了,就趕忙跑來找雷姑娘稟告了。怎麼辦?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才好呢?怎麼辦呀?」翩翩成功利用了簡僕兒的熱心,把小雪蘭送給了于夫人,並且胡亂編織養護班的班主在日陽城買下小雪蘭之事。其實班主的確是外出採買去了,但她並沒有找到小雪蘭,故事是她編造的。可這簡僕兒果然如雷苓姑娘所料定的,個性魯莽、衝動,不會多想的她,就傻乎乎地幫她忙。簡僕兒怎樣都不會想到,她跟雷苓事前已放了條毒蛇在小雪蘭裏頭。

  「為什麼簡僕兒有藥丸可以救自己?這是怎麼一回事?」雷苓仍震懾於簡僕兒能救自己性命一事,她吃驚極了。簡僕兒到底是何方神聖,被青雲蛇咬中還能自救,簡直是九命怪貓!

  「我就是不知道,也不敢問啊!對了,四少爺好像也在夫人的花廳裏,簡僕兒她平安無事,我請她拿小雪蘭之事也被說了出來,四少爺一定會懷疑我有問題的,這下子麻煩了,我得快點逃出『于家莊』才行。」

  「本來做完這工作,你就該走了,我們說好的。」雷苓不遲疑,交了一個錢袋給她。「喏,按照約定,這錢你拿去吧。」

  「謝謝雷姑娘!」沈甸甸的錢袋子,打開一瞧,果然全是黃澄澄的金子。

  「我不會失約的。」雷苓得知翩翩本來就對簡僕兒十分不滿,最近又急需要錢救情郎,於是利用金錢要翩翩替她辦事,這才能讓僕兒沒戒心地把藏著青雲蛇的小雪蘭捧進于夫人的花廳裏,製造禍端。「你走吧,接下來的事你不用理會了,我自個兒會處理。倒是你,得離『于家莊』遠一點,這輩子別再出現了,知道嗎?否則被找到,你也完了,懂不懂?」

  「我當然懂,我會走得遠遠的,不會讓任何人找到我跟我的情郎。那剩下的事,就交由雷姑娘自己處理了。」語畢,翩翩頭也不回地往外奔去。

  雷苓看她逃之夭夭後,也踱步離開于家後門。接下來的事,當然是由她自己來處理。

  第一步,就是要讓翩翩離于家人遠一點,只要她沒被于攏雲找到,于家人自然不會聯想到小雪蘭與青雲蛇和她有關。

  而最確保的方式,當然就是翩翩不在人世間。

  就等翩翩跟她的情郎會合,要遠走高飛之時,她再找江懷派人殺掉這兩人,永遠封住他們的嘴!

  「天遠閣」,花廳內,于攏雲喝下簡僕兒熬制好的藥汁,桌上剩的是空了的碗。

  簡僕兒見他喝完藥汁後,忽道:「請你起身。」

  「做什麼?」于攏雲疑惑地睇著她。

  「起來嘛!快起來!」她一邊說,一邊拉起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他一遍,接著,小手攀上他的胸膛,輕輕拍,嗯,很好,結實強健,又湊近看他眼色與臉龐的色澤,紅潤有神,一絲委靡狀都沒有。太好了,「一線桃花」完全沒在他身上留下後遺症狀,身子骨都健壯完美。

  「很好,非常勇健,我欣賞。」簡僕兒一邊說,又一邊摸摸他的胸膛,感覺到他的強健,她很安慰。

  「你現在在做什麼?調戲我嗎?」于攏雲抿唇一笑,問道。

  「不是啦!我在查看你的身子骨狀態好是不好,是否完全不受『一線桃花』的影響了。」她雖然說得義正辭嚴,但臉頰上的紅暈卻又洩漏出她有乘機享受他肉體的嫌疑。

  「你向來很愛偷摸我的身子,所以趁著檢查之便摸我一把,也很正常。」于攏雲倒是把她的心性挑明瞭說出來。

  「哪有啦!」是也不能承認自己是色女呀,但她小臉卻紅撲撲地泄了底。「因為今日這一碗解除『一線桃花』毒藥的藥汁喝過之後,以後就不用再喝了,所以我才會對你做檢查,要再確定『一線桃花』已徹底解決,永遠不會復發。」

  「沒關係,你要摸我隨你摸,想要我也儘管過來,不用特別解釋或找理由。」他笑說道,突然伸出手環住她的柔腰,將她往懷裏攬。

  簡僕兒小臉靠在他的胸膛上,腹內一股熱氣直往上沖,上了臉頰,讓她整張臉熱烘烘的。每回被他抱住,她就心波蕩漾,也誘引她更想摸他碰他了,只是,他們尚未成親,還是得等成親那日才能名正言順的。

  「不過總算解除『一線桃花』這大麻煩,我要謝謝你這位大功臣。」他感激地在她耳畔呢喃著謝語。

  「不用謝我,我也很高興能救了你,因為這樣我才能得到一位好丈夫啊!」她羞赧地道。

  接著,他掬起她的下巴。

  她抬首,屏息看他。

  他細心地先將她亂了的發絲攏於耳後,修長食指又滑上她粉頰,細細摩挲,溫柔地開口道:「遇見你,真好。」語畢,他俯下臉,噙住她的櫻唇,熱切地品嘗纏吮著她的美好滋味,許久過後,他才不捨地放開她,然後說道:「等等跟我一起出門。」

  「去哪兒?」簡僕兒微喘著,問道。

  「去解開『一線桃花』之謎。」他拉著她的手,走出房,往大門行去。

  「你有下毒者的線索了?」她驚訝地道,多年來是誰下的毒,他與她都沒有找出答案來,而這個謎團的解開是很重要的,不該繼續懸在心中,不安忐忑下去。

  「我想應該是雷苓搞的鬼。」于攏雲在路上開始把他所掌握到的訊息告訴了簡僕兒,先前沒講,本是打算獨自追查就好,但現在得警告僕兒遠離雷苓,否則怕僕兒沒戒心,被雷苓所害。

  不僅止「一線桃花」與雷苓有關係,前幾日的青雲蛇事件,他亦懷疑與雷苓有關聯,否則雷苓這段日子的失蹤所為何事?又怎會這麼碰巧地發生青雲蛇事件?

  「這猜測會不會太過大膽了點?畢竟咱們並沒有證據。」簡僕兒是覺得雷苓很奇怪,但沒證據,也只能懷疑。

  「所以我急著找翩翩,想知道她為什麼要利用你送上小雪蘭,而青雲毒蛇是不是她所放置的?並且翩翩哪里來的小雪蘭與青雲蛇這兩項神奇之物?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得到的東西,必有幕後藏鏡人。還有,那天我在你蛇毒解除後,就即刻下令找翩翩,只是她跑得比我的命令更快速,竟是逃得不見蹤影,但她的逃走更證明了她的心虛,青雲蛇事件跟她必有關係。」于攏雲現在仍派人到處尋找翩翩,只是翩翩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個婢女就算再厭惡僕兒,也不至於起殺機,他認為翩翩被人唆使的機會比較大,不過要得到真相,還是得找到翩翩才行。

  兩人攜手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照例,又有百姓在對他倆指指點點,但,無人敢小覷簡僕兒或是說她壞話,就是深怕被于四少爺扭斷頭,百姓們都已知道,簡僕兒由僕變妻了。

  「你要帶我到『雷家莊』?」他們走的方向是往雷府。

  「是,讓你瞧瞧我要怎樣逼迫雷苓出來面對與承認自己所做的惡行。」他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雷府方向。

  「哇,雷府外頭布了好多密探打扮的奇怪人士……不,是明探。」才靠近雷府週邊,簡僕兒就被嚇一大跳。

  有一大群蒙面黑衣人就繞著雷府四周圍,像站哨般地盯著府內人士的一舉一動,那群黑衣人士渾身上下散發出警告的氣息,要見聞者安靜,也勿靠近。如此詭異的陣仗,自是嚇壞百姓們,沒人敢再靠近雷府,全都閃得遠遠的,也不敢隨便議論此事。

  至於雷府內部上自主子群,下至奴僕們,個個皆不解這情形所為何來,也驚嚇不已。只是這群黑衣人都只在雷府圍牆外邊守著,他們就只是監看並跟著雷府人士出外時的去向,並沒做出傷害人的事。然而,他們目的不明,而且釋放出的無形壓力又可怕,所以讓雷府內大部分人都不敢外出。

  「當我找不到翩翩之後,我就立刻進宮請托太子協助,太子一口便答應了,借我百名高手,蒙面隱藏身分,好盯住雷苓的一舉一動。我一直懷疑雷苓和翩翩的失蹤有關係,我亦擔心雷苓是否對翩翩下殺手,於是我故意使用此法,想看她會如何反應?倘若她出現奇怪舉動,我也好依循找線索,不過這幾日,雷苓倒是不敢妄動,這也好,給了我時間派人到處找翩翩。」

  監視雷府是于攏雲的主意,他故意派人布在「雷家莊」四周,就是要給雷苓壓力,看看這位心機深沉的女子會不會扛不住壓力而顯露惡行。

  「雷家人沒告狀嗎?」簡僕兒問道。

  「當然有,不過這些黑衣人都是皇太子的人,有皇太子的密令,官府當然不理睬,也不會告知雷府原因。」于攏雲回道。

  「所以雷家人才無可奈何。」

  「沒辦法,誰教雷苓太過狡獪陰險,不使用一些極端之法,讓雷苓自曝惡行,我們也難以找到她犯罪的證據。」于攏雲帶著僕兒離開雷府。

  「我懂你的無奈,雷苓是真的很厲害,做壞事都不露把柄的,想找真相,也只好使用古怪方式逼她露餡了。」簡僕兒自認無法鬥贏雷苓,所以想讓雷苓伏首認罪的任務,也只能全權交給于攏雲來處理了。

  雷府

  「怎麼會變成這樣?那群黑衣人是打哪里來的?怎麼會莫名地突然包圍住我雷府,還特意監視?這讓我連想派人去找江懷都做不到!該死的,這下子翩翩不知道躲哪兒去了?我還能找到她並殺死她,封她的口嗎?」雷苓從於家返回後,未久,這些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蒙面黑衣人就包圍住府外,自此她便關在家中動彈不得,更因為無法聯絡到江懷,請托他幫忙,因而斷了翩翩與她情郎的消息,這讓她無法派人去殺翩翩,她擬好的計畫全數大亂。

  這群人還不僅止包圍一天,而是不管白天或黑夜都守在雷府四周觀察著府內人士的一舉一動,不管是主還是僕,通通都做追隨或跟蹤,雖然沒有對雷府做出任何不軌的舉動,但雷家人很生氣,也找了官府,可不知為了什麼,官府竟也不理。

  這是誰搞的花樣?

  到底是誰?

  拜託可不要是于攏雲。

  ……應該不是他所為吧?

  于攏雲雖然不喜歡她,但不至於懷疑她對他下過毒手,至少「一線桃花」之毒,至今他沒找她興師問罪過,這代表他根本不知道是她所為,這該感謝心姨很聽她的話,守著桃花樹是她建議種植的秘密,至今都沒講出去。

  而青雲蛇之事,出面者是翩翩,她是「于家莊」的奴婢,那就更不會聯想到她身上來了。

  應該是這樣才對,是這樣的,所以她才急著殺翩翩滅口啊!

  砰!

  「誰?」有人破窗闖入,嚇得雷苓差點昏過去。

  「是我。」來人出聲。

  「江懷?!你怎麼來了?」雷苓大驚,沒想到他會闖進府內。糟糕,他會不會被發現?「有沒有人看見你進來?」

  「當然沒有,誰能追蹤我?我一直等不到你的消息,你不是說要再跟我聯絡,但怎麼一直沒見你出現?我擔心你出事,愈想愈不安,心急如焚之下,就過來雷府找你,結果竟然瞧見一群奇怪的黑衣人包圍著雷府。」

  她先前是跟江懷約定要再聯絡,會給他訊息,只是她被困住了,訊息發不出去,她同樣心急,但她沒計算到江懷會闖進來找她。

  「就是因為那群怪異的黑衣人困住我,讓我不敢出門找你,結果讓你跑過來找我了……我還是擔心那群黑衣人已經注意到你了。」

  「放心吧,憑我江懷的身手,府外那群區區武夫豈能瞧見我?我飛簷走壁之能力可是天下第一呢!我有小心閃過那些人,想他們眼線再多,也瞧不見我的。」江懷自信滿滿,他自認身懷絕技、武功高強,沒人能擒住他,這世上唯一能讓他臣服者,就唯有雷苓。

  「有躲過那群人最好,那麼現在,你再發揮能力躲開那群人的監視,替我去找一個叫翩翩的女子,殺了她,不要讓她洩漏任何跟我合作的事情。」雷苓將準備好的畫像交給他,並且告知翩翩的特徵,以及她與她情郎可能會去的地方。

  「簡單,就處理一個女人嘛,交給我你安心,不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離開?」

  「我跟你出去,會不會拖累到你?」

  「當然不會,憑我的能力與身手,誰都擋不住!」

  「好大的口氣!」砰!這回是門被撞開,也有窗戶被穿破,轉瞬間,雷苓的房裏已圍了一群人,正是府外那群黑衣人!

  「你們怎麼敢闖進雷府?」雷苓傻住。

  「在他闖進來時,我們就跟著進來了。」

  「來人呀,快來人呀!外頭的黑衣人沖進來了,快點來救我!快——」雷苓高聲吶喊,要府內護衛相救。

  「別叫了,為了捉江懷,我們已使用調虎離山之計,假意攻擊前廳,所以雷老爺已把雷府內的護衛通通都調到前廳去,沒人在你寢房附近。」

  「江懷?」聽蒙面黑衣人正確無誤地喊出他的名字,雷苓心一沈。「你們認識江懷?」

  「你們怎麼可能識得我?」江懷自恃行動向來都屬來無影、去無蹤的高強神秘客。

  「沒錯,江懷很會隱藏身分,但『龍門山莊』江懷堂主在道上卻是名氣響亮,真實面貌終究還是曾被人目睹過,不幸的是,我們兄弟裏頭就是有人識得你,所以當你一出現,且自以為沒人注意到你時,其實你已被鎖定了。你一進雷府,我們就開始行動了。」他們可是太子麾下的一等侍衛,更曾與皇太子周遊各處,因而得知「龍門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皇家有對他們做過特別調查。「上!」蒙面黑衣人首領一聲令下,十多名高手立刻包圍住江懷,要擒住他。

  江懷也立即想要殺出重圍。

  雷苓閃躲到門邊,見眾人圍剿江懷,注意力都在江懷身上,倒是忘了她這個女流之輩,她決定乘機先逃,等風頭過後再回來收拾殘局。

  雷苓沖出房間,匆匆跑過曲徑,繞到後花園,打算從後門離開。

  這條雷家通路,極少人會通行。

  只要出了這個門,她就能逃走了,而黑衣人現在都在捉江懷,還有被調到前廳去跟老爺子鬥,外頭應該不會有人看守吧?

  門一拉開,雷苓頓住了。

  「你還要往哪兒跑?」

  嚇!門前站著一個男人,他是……是……「攏、攏雲哥哥……」

  「你果然自私、殘忍、可怕,居然一個人走。」于攏雲見她獨自要逃,冷冷地笑。他在收到「龍門山莊」的高手江懷潛進雷府的消息後,就篤定此人是來跟雷苓做接應的,立即地,他也趕到雷府,要確定狀況。

  「攏雲哥哥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什麼一個人走呀?」雷苓泛笑,忙裝無辜。

  「雷姑娘,就別裝蒜了,事情都被揭發,再也瞞不了,你就別再說謊了。」

  于攏雲背後又走出一名女子,雷苓一見到她,臉色刷白。

  「翩翩?!你……你怎麼在這兒?還有簡僕兒!」她揉了揉眼睛,可前面站著的還是翩翩與簡僕兒。

  「你真的很可怕耶!」簡僕兒忍不住罵她。「沒想到你用著滿腹詭計在害人,你實在太恐怖了!」

  「簡僕兒,你敢罵我恐怖?真正恐怖的人是你才對,掃把星!」雷苓斥道,心卻涼了,翩翩被于攏雲捉住,還帶過來,想必她已經全盤托出了吧?

  簡僕兒不再被掃把星汙名給影響,況且先前聽到翩翩把小雪蘭與青雲蛇的事件做解釋後,對雷苓的陰險實在無法苟同,而她這樣的人罵她是掃把星,她沒什麼好在意的。「我當然敢罵你恐怖,你使陰險計謀殺人,實在太過分了!」

  「你住嘴!你別亂說!什麼殺人?我哪有殺人!」雷苓氣急敗壞,但也奈何不了她,因為于攏雲就在一旁。

  翩翩道:「雷姑娘,你不用再強辯了,沒用的,事實真相我都已經跟四少爺報告清楚,他都知道了。因為我的情郎把你給的錢還了債以後,又跑去賭,四少爺查清楚我情郎的個性,就派人到各地賭場搜尋,結果還真被他找著。我的情郎那時剛好把錢都輸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眼看要被賭場老闆打死時,四少爺的人救了我的情郎,條件是要我們回去見四少爺,所以我就回到於家,也跟四少爺坦承我做的壞事了。」

  「你……你這賤人!」可恨,就棋差一著,沒能適時殺了翩翩,結果落了個步步皆輸的下場。

  于攏雲對翩翩道:「好了,你的出面對質可以讓雷苓無法抵賴了,現在你就自己到官府投案,把你做的壞事向青天老爺報告,由官府定你的罪,待你服完刑後,我會既往不咎,也會再給你一筆錢安家的。這買賣,你可願受?」

  「是,奴婢感謝四少爺不殺之恩,還給我機會,我也會把我的男人帶去衙門關個幾日,看他會不會改掉愛賭的習性。」翩翩被捉到四少爺面前後,本以為死定了,但僕兒為她求饒,讓她得以保全性命,且有改過的機會,她感激極了。

  簡僕兒也跟翩翩道:「機會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擁有的,接下來就看你怎麼把握這次的幸運了。」簡僕兒提點著她,要她千萬別再走錯路。

  「我會把握住的。」翩翩願意認錯。「我也就是想把握重生的機會,才會把四少爺跟僕兒姑娘帶到這個我與雷苓見面密謀的路徑,而且這麼剛好,就遇見雷苓,讓她跟我當面對質,解開蘭花帶蛇主謀者的身分。我事已做成,現在就去官府認罪,別了。」說完,翩翩自行去投案,為自己害人的作為接受懲罰。

  「你這笨女人!」雷苓仍臭駡著翩翩,想不到天底下竟有這麼愚笨之女,居然自行去坐牢。

  「笨?誰笨?執迷不悟的傻子才真是愚蠢。」于攏雲冷眼看著雷苓,冷聲道:「我終於知道『一線桃花』、青雲蛇是從何而來了,它們就是來自『龍門山莊』的江懷堂主吧?難怪你能得到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龍門山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他們走偏邪之路,當今聖上已在考慮要不要處理這個勢力強大的門派了。

  「沒這事!」雷苓還想抵賴。

  「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你都要棄江懷而逃了,可見得你也認為江懷逃不過黑衣人的包圍,必會被捕就擒不是?那你還想辯些什麼?」

  「我……我……」沒錯,她是辯不了了,但她就是不想認罪啊!

  簡僕兒幽幽開口,問她:「我有一事不懂,你為什麼要對付于攏雲?夫人提過你是喜歡于攏雲的。對了,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于夫人已把當年你提議種植桃花樹的事告訴了攏雲,所以攏雲早就在懷疑你就是在桃花樹植下『一線桃花』之毒的兇手。」

  原來心姨已露過破綻,難怪于攏雲會懷疑到她,也才會設計出捉她的計畫來。

  「我喜歡他有什麼用處?于攏雲就是不愛我!」雷苓見大勢已去,更怒,開始咆哮。

  「我不愛你,你就要對付我?」于攏雲看著她幾近發狂的面孔。

  「是,我就是要對付你!我那麼喜歡你,你卻對我不屑一顧,我好氣也好恨,只是我一開始時並不放棄要得到你的愛,所以當我用『一線桃花』對你下毒時,就是要給你機會。『一線桃花』是慢慢沁入體內的中毒方式,這讓我有時間可以等著你反悔,你或許會讓我照顧你、讓我愛你,你會注意到我的存在,甚至會愛上我,可惜,你仍是辜負我的感情,你甚至連睞都不睞我一眼,所以最後我決定,我既然得不到你,那別的女人也不許得到你,你死掉就沒有人能夠擁有你了!」

  「瘋子!」簡僕兒聽不下去,斥道,哪有這種強摘瓜的愛人觀念?真不可思議。

  「什麼瘋子?小心我撕爛你的嘴!我得不到就毀去,這有什麼不對?我愛于攏雲,我愛死他了,他不理我,我當然不許他被別人搶走!」雷苓不覺自己有錯。

  「幸好我從未對你動過情,像你這種自私自我的性情,不配與男人談感情。」

  「是你眼睛被糊住,才會不懂我的好!」雷苓仍不服輸。

  「沒必要跟你這種偏執者多談論下去,只是浪費時間。」于攏雲從袖中取出信號,放出,不一會兒,出現幾名蒙面黑衣人。「帶雷苓到官府治罪。」他下令。

  雷苓被捉,發了狂地想掙脫逃離,又吼又叫地道:「別捉我,不許捉我!放開我,放手——」

  「你進牢裏好好反省一下你那可怕的愛人觀念吧。當你認錯,當你改變了,你才有機會重生。」簡僕兒心地善良,仍不忍她沈墜魔鬼之道,出聲勸告她。

  雷苓突然一頓,瞪看簡僕兒,問道:「對了,你們為什麼會知道『一線桃花』之毒?又為什麼簡僕兒還可以自己救自己,解掉青雲蛇的毒?你們為什麼會這麼幸運?為什麼?為什麼?」雷苓一直想知道簡僕兒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這兩人為何都能如此幸運不死?

  「你想知道答案?」

  「快說!」

  于攏雲卻丟給她一記冷笑,道:「因為僕兒是幸運福星,所以沒人能害得了她與我,答案就是這麼簡單,你聽懂了吧?」

  「什麼東西?什麼幸運福星?胡說八道!怎麼可能——」雷苓一路尖叫,但還是沒能獲得答案。

  于攏雲見她被帶走,這才對身旁的僕兒說著:「我不講,讓她在牢裏好好去想,她想不透、想破頭,卻還是沒答案,這對她可是個折磨。」

  「她真的瘋癲了。」簡僕兒歎口氣。

  「那也是她的問題。我們把事情弄清楚,讓危機得以解除,往後不再讓瘋癲者有機可趁,也可以放下一顆心了。」他帶著簡僕兒離開雷府。

  「那要告訴夫人,雷苓所做的一切,以及雷苓會被關進大牢治罪的事嗎?」簡僕兒擔心于夫人是否會難過。

  「我當然會告訴娘這個狀況,雖然她會難過,但這也是給娘一個教訓,讓她別耳根子太軟,輕易就受人慫恿迷惑。」

  「嗯。」

  于攏雲笑了,道:「現在解決掉這可怕的主使者,接下來咱們就可以放心地出門遊歷,成全你想翺翔的心思了。」

  她笑了,快樂地道:「我們還得找蝶花師父,向他報告我們的婚事。我要好好稱讚師父的預言能力,他真的好厲害,好會看人。你跟我,一個好鍋、一個好蓋,果然註定可以密合在一起,我與你要成親了。」

  「是的,我們一起找蝶花師父,向他報告我們將會擁有最美好、最幸福的未來。」

  兩人手牽手,心連心,並肩而行,朝著最燦爛的美好未來邁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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